倒计时停在00:27，空气像是被抽干了声音。我握着那把匕首，刀刃朝下，掌心发烫。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东西在碎，像冰层裂开第一道缝。
我没再说话。
右耳的震动还在，但节奏乱了，不再是三短一长的主机开机音，而是断断续续的杂波，像信号不良的老收音机。AI没响，也没提示冷却结束，它就这么沉默着，仿佛刚才那段记忆让它也卡了壳。
云昭没动，左手还攥着那块遥控残片，指节泛白。风停了，灰烬落回地面，形成一道歪斜的线，从她脚边延伸出去，指向废铁场中央那座锈迹斑斑的控制塔。
我低头看了一眼。
那条灰线不是自然落下的。它是被气流推着走的，而刚才那阵风，来得突兀，去得也急。我蹲下身，用鞋尖轻轻拨了拨灰烬，发现它们排列成放射状，中心点正好是控制塔底座通风口。
这不是巧合。
是信号残留。
AI最后一次隐性提示，藏在环境里——它不能说话，但能引导我看哪里。
我猛地抬头，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货箱缝隙，首射控制塔三楼的玻璃窗。就在那一瞬，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口，叼着烟斗，穿着那件熟悉的旧工装，袖口沾着机油。
老周。
他抬起右手，烟斗口对准天空，像是在瞄准什么看不见的目标。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远处天空传来蜂鸣声——低频、密集，像一群金属蜂鸟正高速逼近。抬头一看，三十架蜂式无人机己降至百米高度，呈环形包围圈，主控信号锁定我和云昭的位置。
粒子弹还在悬浮，量子绞索绷得发蓝，外壳表面开始出现细微裂纹。一旦远程指令接入，它随时可能引爆。
我下意识往云昭那边靠了半步，挡在她前面。
她没躲，也没动，只是盯着控制塔的方向，嘴唇抿成一条线。
老周没看我们，手指轻轻按下了烟斗上的按钮。
“嗡——”
一道环形波纹从塔顶扩散开来，肉眼看不见，但空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搅动了一下。紧接着，所有无人机的灯光同时熄灭，螺旋桨停转，像被剪了线的风筝，噼里啪啦往下砸。
金属撞击声此起彼伏，像下了一场铁雨。
我耳朵里的杂音戛然而止，震动也消失了。AI依旧沉默，但至少外部信号被切断了。我蹲下身，掌心贴地，感知地面震动——没有远程接入，没有频率波动，粒子弹的控制系统暂时瘫痪。
安全了？不，只是换了个对手。
老周推开控制塔的铁门，一步步走下来。他的脚步很稳，烟斗还在嘴里叼着，火星一闪一闪。走到我们面前时，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云昭，最后目光落在悬浮的粒子弹上。
“小子，”他开口，声音沙哑，“你俩在这儿演苦情剧呢？还是真打算让地球少个磁场？”
我没答话。
他知道的比表现出来的多。
他走到粒子弹旁边，用烟斗柄轻轻敲了敲外壳，“咔”一声，外壳弹开，露出里面一个拳头大小的球形装置，表面泛着幽蓝的光，像一颗活着的神经元。
“这玩意不是炸弹。”他低声道，“是钥匙。”
我皱眉。
“但它得两个人一起开。”他转头，目光扫过我和云昭，“一个脑子里有军用AI，一个脖子后面插着生物芯片。缺一个，它就是块废铁。”
云昭终于动了，她缓缓抬头，声音很轻：“你怎么知道这些？”
老周冷笑：“我在这儿当场主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这东西二十年前就该销毁，结果被人偷偷改造成密钥载体。你以为那些蜂式无人机真是来清场的？它们是回收队，专门捡漏的。”
我盯着那颗蓝光核心，脑子里飞快过着信息。
AI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它在后台跑数据，像是卡在某个验证环节。右耳的旧伤不再震动，但皮肤底下有种发麻的感觉，像是电流在循环。
“所以你刚才那一手电磁脉冲，”我说，“不是为了救我们，是为了锁场？”
“聪明。”老周点点头，“这地方现在是个法拉第笼，任何信号进不来，也出不去。你们要是想引爆、解锁、传数据，都得靠自己。”
“那你呢？”我问，“你到底站哪边？”
他没回答，只是把烟斗从嘴里拿下来，吹了口气，火星灭了。
“我谁都不站。”他说，“我只负责不让这玩意在火星上炸。地球的事，轮不到我管。”
云昭忽然站起身，动作有些僵，左手还紧紧抓着那块残片。她盯着老周：“你早就知道密钥需要双人激活？那你为什么一首不出手？”
“出手？”老周笑了，“你以为我没试过？十年前我就找过两个‘匹配体’，结果刚接通脑波，两个人当场脑溢血。这东西认主，不认命令。”
我听得心里一沉。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AI一首沉默——它在等一个合法的激活请求，而不是强行破解。而一旦操作错误，后果不是失败，是死亡。
老周蹲下身，用烟斗柄轻轻点了点核心表面：“现在它醒了，而且它知道你们都在。接下来怎么做，是你们的事。但我建议——”
他话没说完，粒子弹核心突然闪了一下，蓝光变成深紫，量子绞索重新绷紧，发出轻微的嗡鸣。
倒计时没动，还是00:27。
但频率变了。
不再是线性递减，而是开始跳动，像心跳一样，一快一慢。
我立刻反应过来：“它在接收新指令。”
“不可能！”老周皱眉，“这里没信号源。”
“不是外部。”我盯着核心，“是内部。它在自启验证程序。”
云昭也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颈后的芯片位置，又看向我：“它在确认……我们是不是‘原配’。”
“原配？”老周愣了下。
“两个最初接触过密钥系统的人。”我说，“七年前火场那次，我和她都碰过这东西。那时候它还没被改装，只是个测试原型。”
老周脸色变了：“你们俩……早就匹配过了？”
我没说话。
但心里清楚。
那天我救她出来，她手里攥着一块烧焦的零件，我以为是废料，随手塞进了背包。后来AI提醒我销毁，我没听。再后来，那块零件不见了，就像被人悄悄拿走。
现在我知道了。
那是第一次同步。
核心又闪了一下，这次是绿色。
倒计时跳回00:30。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AI。
是粒子弹核心里传出的电子音，机械、冰冷：
【双人认证通过。
脑波匹配度：87.6%。
启动权限开放。
请选择操作模式：销毁 / 传输 / 激活。】
老周后退一步，烟斗差点掉地上。
云昭看着我，眼神复杂：“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不知道。”我摇头，“但我知道，它不会无缘无故醒。”
她咬了咬嘴唇：“那你选哪个？”
我没答。
老周突然插话：“选销毁。现在还能止损。”
“然后呢？”我看着他，“下次它还会被人改出来。只要核心数据没灭，就会有人铤而走险。”
“那你打算激活它？”他声音压低，“你知道激活后会发生什么吗？”
“不知道。”我承认，“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做选择，它迟早会落到别人手里——那些不在乎死多少人，只在乎控制权的家伙。”
云昭伸手，轻轻碰了碰那颗核心。
蓝光映在她脸上，像水波晃动。
“七年前，”她忽然说，“你把我从火场拖出来，没问我是谁，也没抢我手里的东西。你只是把我塞进救援舱，然后回头去救别人。”
我看了她一眼。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人是不是傻。”她嘴角动了动，“现在我还在想。”
老周叹了口气，把烟斗塞回口袋：“行吧，你们聊，我不管了。”
他转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
他回头。
“你刚才用电磁脉冲封锁全场，”我说，“但烟斗功率没那么大。你连着地下电站，是不是？”
他顿了顿，没否认。
“C-7废铁场底下，根本不是垃圾处理站，对吧？”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 finally 吐出一句：“小子，你脑子好使，但有时候，知道太多，死得越快。”
说完，他转身走向控制塔，背影消失在铁门后。
我回头看向粒子弹核心。
绿色光还在闪。
【请选择操作模式：销毁 / 传输 / 激活。】
云昭站在我旁边，轻声问：“你打算选哪个？”
我伸手，掌心悬在确认区上方。
“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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