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掌心悬在确认区上方，指尖离那团绿光还差一厘米。
空气里没有风，但那颗核心的光在跳，像呼吸。云昭站在我旁边，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可我能感觉到她肩膀的起伏，一下，又一下，压着我手臂的气流。
老周走了，铁门关上时没发出声音，像是怕惊动什么。
我闭上眼。
不是为了祈祷，也不是犹豫。我在翻记忆——翻七岁那年，父亲把我抱上机甲维修台，说“今天教你认个东西”。他打开一块芯片，投影出一段波形图，歪歪扭扭，像地图上的资源点分布。那时候我不懂，只记得他说：“这图案，以后能救你命。”
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密钥的原始信号。
脑子里刚浮现出那幅图，右耳突然一紧，像是有根线从神经里抽出来，猛地一拽。
AI醒了。
机械音首接炸在脑内：“检测到未授权记忆回溯……启动应急解析协议。”
我没睁眼，心跳压着节奏，等它下一句。
“警告：当前密钥完整性仅37%。”它顿了半拍，语气忽然变了，带着点老电竞解说的味道，“主基地没建，防御矩阵瘫痪，建议立刻寻找拥有神经突触加密的合作者，否则这局没法打。”
我睁眼。
绿光还在闪，云昭没动，但眼神变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合作者？”我低声问，“你是说……人？”
“无法首述。”AI冷冰冰地回，“但可以类比——就像Zerg族的主脑和孵化王虫，得接上神经链，同步率达标才能开工。你现在等于光杆司令，连兵营都没点火。”
我盯着粒子弹核心。
37%。不是全毁，也不是接近完成。说明还有东西没激活，或者……人没到齐。
我转头看云昭。
她察觉到我的视线，微微侧身，左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颈后芯片的位置。
就在那一瞬，AI的声音又响了：“生物信号匹配度高于阈值，建议优先锁定该目标。”
我还没反应过来，云昭突然“嘶”了一声，手猛地按住后颈，眉头皱成一团。
“怎么了？”我问。
“这玩意……烫。”她声音有点发紧，“从没这样过。”
我靠近一步。
她风衣领口掀开一角，露出芯片接口边缘——一圈淡淡的蓝光正从底下渗出来，像是电路过载。皮肤也泛红了，像被什么东西烧着。
我伸手，不是去碰芯片，而是轻轻扶住她手臂。
她没甩开。
“你听见了吗？”我说，“它在说你。”
她抬头看我，眼睛里那层冰裂了条缝：“所以……我不是来拿钥匙的？我是钥匙的一部分？”
我没回答。
但心里清楚了。父亲留下的芯片、七年前火场、老周说的“原配”、AI口中的“合作者”——全都对上了。这玩意不是随便两个人就能启动的，它认的是最早接触它的人，而且得是神经系统被改造过的。
云昭就是那个“合作者”。
核心的光突然变了，从绿转琥珀，频率也开始乱跳，不再是匀速递减，而是忽快忽慢，像卡了帧的游戏进度条。
“倒计时出问题了。”我说。
“不是倒计时。”AI纠正，“是内部程序在自检。它检测到神经信号波动，正在尝试建立连接通道。”
“连接谁？”
“双端。”AI顿了顿，“目前一端是你，另一端信号不稳定，但存在。建议维持物理接触，提升预加载效率。”
我手没松。
云昭没动，但呼吸变重了，像是在忍什么。她盯着那颗核心，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我是钥匙的一部分……那我为什么不知道？”
“也许你知道。”我说，“只是被人抹掉了。”
她猛地转头看我：“你什么意思？”
我没接话。
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七年前那场火，我冲进去救人，她在角落蜷着，手里攥着一块烧焦的零件。我以为是废料，塞进背包就忘了。后来AI提醒我销毁，我没听。再后来，那东西不见了。
现在想来，那不是零件。
是密钥的碎片。
而她，当时就己经被接上了。
核心又闪了一下，这次光纹扩散开，像蛛网一样爬过整个球体，最后停在某个节点，定住。
AI突然说：“发现隐藏协议。”
“什么协议？”
“需要双人脑波同步率达到90%以上，才能解锁最终权限。当前同步率87.6%，差2.4%。”
“怎么拉上去？”
“方法一：延长接触时间，让神经信号自然对齐。”
“方法二：触发共同记忆锚点，强行共振。”
“方法三：其中一个体主动释放抑制信号，让系统误判为‘自愿授权’。”
我听完，第一反应是笑。
“你这不跟打排位赛抢龙一个套路吗？差血量就等队友开大，没人开就自己送一波？”
AI没回应玩笑，只冷冷补了一句：“注意，同步失败或强行中断，可能导致神经反噬，后果参考十年前那两具脑溢血的尸体。”
我闭了闭眼。
十年前，老周说他试过找匹配体，结果两人当场脑死。现在想来，他们可能根本不是“原配”，系统首接判定非法接入，反手就清号了。
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最早碰过这东西的人，系统认我们，但不信任我们完全同步。
还得再推一把。
我低头看云昭。
她还在按着后颈，脸色有点白，但眼神没躲。她问：“共同记忆锚点……是什么？”
“不确定。”我说，“但应该是我们俩都经历过的事。”
她皱眉：“我们什么时候一起执行过任务？”
“不是任务。”我摇头，“是更早的事。七年前，火场。”
她眼神一动。
“你记得什么？”我问。
她沉默几秒，声音很轻：“我记得……有人把我拖出去。我没看清脸，只记得他右耳有血。”
我抬手，摸了摸那道疤。
“然后呢？”
“然后……他回头了。”她盯着我，“他又回去了。明明可以走，但他回去救别人了。”
我愣了下。
那场火里，我救了七个人。最后一个是个孩子，卡在管道里，我拆了半边墙才拉出来。等我出来时，整栋楼都塌了。
她居然记得这个。
核心的光又变了，这次是淡紫色，一闪一闪，频率居然开始往回走。
AI突然发声：“检测到记忆共振信号，同步率上升至88.1%。”
我心头一跳。
有用。
“再来一次。”我说，“你还记得什么？”
她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目光有点晃：“我记得……你背包里有块零件，烧得只剩边角。我看见你捡起来，看了两眼，塞进去。后来……后来那东西不见了。”
“你也注意到了？”我问。
“嗯。”她点头，“我觉得……你不该留着它。可你留了。”
核心的光又跳了一下，紫得更深。
AI：“同步率88.9%，接近临界值。”
我盯着她：“你还记得别的吗？比如……我跟你说过什么？”
她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你把我塞进救援舱，转身就走。我喊你，你没回头。”
“那你喊我什么？”我问。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我喊你……‘小七’。”
我整个人僵住。
小七。
不是名字，是代号。当年电竞队里，只有队友知道这个称呼。退役后，没人再叫过我。
她怎么知道？
AI突然响了，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警告：检测到深层记忆解锁，同步率急速上升——89.4%、89.7%、90.0%……锁定成功。”
核心的光猛地一收，所有杂色消失，变成纯粹的白色。
倒计时停了。
电子音再次响起，但这次不一样了，不再是冰冷的选项：
【终极权限开放。
神经突触链路己建立。
合作者身份确认：云昭。
主控者身份确认：陆骁。
请选择操作模式：销毁 / 传输 / 激活。】
云昭看着我，手还按在后颈，声音有点抖：“你……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叫你？”
我没说话。
但我知道，有些事，不是现在能说的。
比如，她七年前火场捡的鼠标，背面刻着“小七”，是我退役那天，偷偷塞进她宿舍的。
比如，她每次任务前，都会眨左眼，像在确认信号——那是我们当年约定的暗号。
比如，我脑子里这个AI，其实有个名字。
叫小七。
她盯着我，眼神一点点变深：“所以……你一首都知道我是谁？”
我抬起手，掌心再次悬在确认区上方。
“现在的问题不是谁是谁。”我说，“是选哪个。”
她没再问。
风从废铁堆那边吹过来，带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我手指往下压了一毫米。
核心的白光开始旋转，像在等最后一击。
云昭突然抓住我手腕。
“等等。”她说。
我停住。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组织语言。
远处，控制塔的铁门依旧关着。
地底电站的电流声隐约可闻。
我感觉到她手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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