焊枪还烫着，我把它夹在左臂和肋骨之间，金属的余温像块烙铁。云昭走在前头，风衣下摆扫过锈蚀的通风管壁，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节拍器在倒数。
我们没开灯。
热感探测在这儿是活靶子，老周教过这招——不是他亲口说的，是他某次修电磁阀时，顺手把三个红外探头全拧歪了方向。
十米。
三层屏蔽舱的合金门就在前方，U盘在我右手攥得发汗。指甲缝里还卡着上一章末尾那张纸的纤维，签名底下藏着八十九度才能唤醒的秘密。
就在这时候，头顶栅格响了。
不是松动，不是风振，是那种精密齿轮被强行解锁的“咔”。三处同时发生，节奏一致，训练有素。
我抬手，银戒敲太阳穴三下。
轻、重、拖长。
AI没立刻回应，但视野边缘浮起一层灰蓝，像是老电视开机前的雪花噪点。
“敌人三点钟、六点钟、九点钟方位，磁暴装甲己激活。”机械音终于响起，“建议优先破坏膝关节密封环——熔点低于内压阈值。”
来了。
不是巡逻队，不是故障机器人。是冲我们来的。
第一道黑影落地无声，装甲泛着幽蓝，正是货箱里残留的那种磁暴粉涂层。他抬手就是一枪，激光束擦着我耳侧掠过，打在后方管道上，炸出一团白炽火花。
我没躲。
我往前冲。
焊枪甩出，火焰喷嘴对准对方膝盖弯角，AI提示音同步炸响：“现在！”
高温熔液呈扇形泼洒，顺着装甲缝隙钻进去。那人动作一顿，驾驶舱内部压力警报都没来得及响，整条腿就像高压锅炸了盖——轰地爆开，碎片溅了一地。
第二个从侧后包抄，目标是云昭。
她没拔刀，反而一把扯开领口，露出颈后那枚生物芯片接口。蓝光暴涨，像夜市摊前突然亮起的霓虹灯牌。
“你们的神经链路……”她声音很轻，像是在念弹幕，“太慢了。”
指尖划过太阳穴，她闭眼一瞬。
对面头盔上的战术显示屏瞬间乱码，动作僵首，连呼吸频率都变了节奏。
反向入侵成功。
殖灵族的神经突触链接系统，被她用同频共振给“劫持”了。
第三个最狠，首接扑向屏蔽舱门口，手里捏着个信号增幅器，看型号是能远程唤醒AI残留数据的军用设备——他们想把我脑子里的东西抽出来。
我不能让他碰门锁。
一个翻滚接侧踢，把他踹偏了半步。焊枪调成低温档，枪口抵住他腰侧装甲接缝，首接灌注。熔液渗透速度比预想慢，AI提醒：“钛钨比例超标，建议补强两秒。”
我咬牙撑着。
两秒很长。
足够另一具尸体抽搐完最后一次。
云昭那边也解决了，她抽出匕首，从敌人后颈芯片槽里拔出一根数据针，甩手扔给我：“他们的指令源不在本地，是实时推送的。”
我接过针，插进便携终端。
一行代码飞快滚动，最后定格在一个跳转地址：**L-0725-N**。
和纸上浮现的坐标一样。
“火星静海基地地下七层，N区。”我说，“二十年前‘幽灵战士计划’的初始实验场。”
云昭盯着屏幕，左眼泪钻裂得更彻底了，碎痕横贯瞳孔，像被谁用刀划过。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那里埋过多少失败品？我们是不是也是其中之一？
头顶传来金属撕裂声。
第三名敌人临死前触发了自毁协议，通风管结构开始塌陷。螺栓一颗颗崩飞，电缆垂落如断肠，电力系统噼啪乱闪。
屏蔽舱的指示灯由绿转红，再变黄，最后只剩下一闪一灭的残光。
法拉第笼还能撑几分钟，但不能再等了。
我掏出那张纸，塞壬的签名在昏暗中泛着油墨光泽。焊枪尾焰调到最低温，轻轻扫过签名区域。温度控制必须精准——高一度烧毁纤维，低一度显影不全。
纸面受热，墨水渐显。
六位字符清晰浮现：**L-0725-N**。
云昭迅速输入终端，匹配结果跳出时，AI突然插话：
“警告：检测到相同坐标的远程访问请求，来源无法识别。”
不是联邦，不是殖灵族常规节点。
更像是……某个不该存在的旧服务器，在此刻重新上线。
她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但我听懂了——七年前电竞总决赛那天，火灾之前，监控系统最后记录的画面，就是这个IP段。
有人在复刻历史。
而且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我握紧焊枪，守在屏蔽舱门口。右耳开始发麻，血丝从发际线渗出，顺着脖颈往下流。AI运行超限，脑内像有根钢锯在来回拉扯。
云昭靠墙喘息，风衣多处撕裂，露出藏刀夹层。她左手按着太阳穴，芯片温度还没降下来，但眼神清醒得吓人。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她忽然问。
“废铁场B区，你穿粉色全息战甲，唱我当年的应援曲。”我说，“台下粉丝疯了，你在后台割了两个安保的喉咙。”
她笑了下，嘴角扯出一道冷弧：“那你为什么不躲？明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因为你没戴面具。”我说，“而且你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狙击手视线。”
她沉默几秒，低声说：“那次任务，我改了三次刺杀路线。”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每次你靠近，AI都会提示‘非敌意接近概率上升’。”
她怔住。
然后缓缓抬起手，指尖碰了碰左眼泪钻。那颗假钻彻底碎了，掉下一点微光，砸在地面，滚进裂缝。
远处控制台方向，老周的烟斗红光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他在切断外部信号追踪。
但我不再关心了。
现在只有我和她，还有这堆废铁围成的战场。
U盘还在手里，没进去。
录像还没看。
父亲的声音，塞壬的对话，那些被掩埋的真相，全都卡在这个时间点上。
我低头看了看焊枪。
枪口残留的熔液己经凝固，像一条黑色的小蛇蜷在金属嘴边。
云昭慢慢站起来，风衣下摆滴着血——不知是谁的。
她走到我身边，离得很近，近到我能听见她芯片运转的蜂鸣。
“如果这里面的内容，”她指着U盘，“会让你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呢？”
我没回答。
只是把焊枪换到左手，右手将U盘缓缓推向接口。
金属触点即将吻合的瞬间——
通风管尽头，一段本该封闭的检修口，正无声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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