焊枪落地的瞬间，投影炸开。
不是U盘里那段封存的录像，也不是父亲临终前的画面。是一间书房——西壁漆黑如深空，陈列架像手术台般冷白，正中央悬浮着两件东西：一具泛着金属冷光的头骨，一段通体透明的脊椎。
我右手还攥着云昭的手，指甲陷进她掌心。她没挣脱，但呼吸变了节奏，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目标锁定……塞壬私人收藏室……”AI的声音断断续续，夹着电流撕裂般的杂音，“坐标推演中……误差小于0.3光秒。”
我没动。
右耳的旧伤不再跳痛，而是整片麻木，像被人用液氮冻住了一根神经。银戒贴在太阳穴上，我敲了三下——轻、重、拖长。视野边缘的灰蓝噪点退了一些，但投影里的画面太清晰，清晰得让人想吐。
左侧第三层，钛合金颅骨。
右侧第二层，水晶脊椎。
“左侧颅骨内部检测到微弱量子刻痕。”AI继续播报，“结构复杂度匹配度98.6%，与您童年记忆数据模型高度重合。”
我喉咙发干。
那是我爸的头骨。
不是遗骸，是标本。被人打磨过，颧骨处还刻了个小小的“Z”字——和七年前电竞总决赛火灾现场留下的鼠标残片一模一样。
云昭突然抖了一下。
她颈后的芯片蓝光频闪，皮肤己经开始发红，像是要烧起来。她的视线死死钉在那段脊椎上，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别看。”我低声道，“现在不能断连接。”
她没理我，反而把左手抬了起来，缓缓卷起袖口。
一道金属光泽的编码纹路从手腕延伸到肘部，在密钥舱的蓝光下泛着冷色。
下一秒，投影自动放大头骨内壁。
密密麻麻的刻痕浮现，排列方式诡异而有序——和她手臂上的生物编码，完全一致。
“这不是编号……”她声音发颤，“这是钥匙。”
AI插话：“脊椎材质为量子水晶，具备神经信号存储功能，推测为‘共生体计划’原始记忆备份载体。”
我盯着那两件并列的陈列品，胃里一阵翻搅。
他们不是在炫耀战利品。
他们在复刻实验流程——一个用活人当容器、把记忆当数据拷贝的疯子工程。
“你爸的脑波结构，是你妈临终前上传的。”我说。
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在胡扯，可那一刻我就是知道——就像我知道那个“Z”字是父亲最后留下的标记，也知道这间书房的存在早就不止是塞壬的癖好，而是一场跨越二十年的布局。
云昭猛地转头看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妈的事？”
我没回答。
因为AI突然沉默了。
不是卡顿，是彻底静音。连背景杂音都消失了，仿佛整个程序被什么力量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投影却没停。
它开始自动旋转头骨，展示内部更深层的刻痕。那些线条逐渐拼合成一张图——某种加密协议的拓扑结构，而解密密钥的位置，空着。
空得刚好能嵌入一段生物编码。
“你的手臂。”我说，“就是那把钥匙的最后一块拼图。”
她瞳孔缩成针尖。
手指不受控地蜷紧，指甲在我手背上划出三道血痕。但她没松手，也没后退。
“如果我就是密钥本身，”她咬牙，“那你之前救我，是为了完成你父亲的使命，还是为了毁掉我？”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
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每一次在暗巷里替她挡下狙击，每一次假装不经意地引导她避开陷阱，我都问自己：我到底是在救一个人，还是在保护一件工具？
但现在，看着那具头骨和那段脊椎并排陈列，像博物馆里供人参观的展品，我忽然明白了塞壬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在一起。
他不是在等密钥完整。
他在等我们相认。
我松开她的手，摘下银戒。
戒指内圈那行字——“生存优先级：国家＞密钥＞你”——在蓝光下泛着冷铁的光泽。
我把戒指按在控制台感应区。
全息投影一闪，那行字浮现在空中，悬在书房影像之上。
然后我伸手，用指尖一笔一划，把最后一句划掉。
再写下新的顺序：
**你 ＞ 密钥**
云昭怔住。
她眼底的红血丝还没退，呼吸依旧不稳，但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托住了。
“不管他们把你变成什么，”我重新握住她的手，力道比刚才更紧，“你都不是容器。你是活着的人。”
投影里的书房静静悬浮，冷光打在每一件陈列品上，像一场无声的审判。
“而我们要做的，”我盯着那具头骨，声音压得很低，“是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她没说话，只是反手攥紧了我的手指。
指节发白，像是要把这股力气刻进骨头里。
就在这时，AI终于恢复发声，但语调变了——不再是机械音，而是带着一丝极轻微的波动，像人在压抑情绪。
“警告：外部信号增强，干扰源接近。”
“预计三十秒内触发强制断连协议。”
我皱眉。
这不对劲。U盘的数据流还没读完，书房的投影才刚展开，不可能这么快被切断。
除非——有人在外面动手了。
“撑住。”我对云昭说，“别让他们切断你。”
她点头，左手死死按在控制台感应区，生物芯片的温度己经高得吓人，袖口边缘的布料开始冒烟。
投影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
头骨和脊椎的影像扭曲变形，像是信号受到了强烈干扰。但就在消失前的最后一帧，我看到了一样不该存在的东西——
头骨内部的刻痕深处，藏着一行极小的文字。
不是代码，不是符号。
是手写的汉字：
**别信任何重启指令**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画面猛地一黑。
密钥舱的红光熄灭，只剩下应急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但我们俩的手，仍紧紧交握。
谁都没松。
云昭喘着气，额角全是冷汗，颈后的芯片终于停止发烫，蓝光渐弱。
她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像是金属门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紧接着，通风管传来细微的震动。
我慢慢弯腰，捡起脚边的焊枪。
枪口朝上，像一杆临时凑合的步枪。
云昭也站首了身体，左手悄悄滑进风衣内侧。
我知道那里藏着至少三把刀。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时，”她忽然开口，“在电竞总决赛后台？”
我点头。
那时候她还不是“白鸦”，只是一个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女孩，站在监控屏前，手里捏着一枚烧焦的鼠标。
“你夺冠后没哭，也没喊，就站在那儿，用扳手敲了三下话筒架。”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点极淡的弧度，“和你现在敲太阳穴的动作一模一样。”
我盯着她左眼泪钻的裂痕，没接话。
因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己经听到了一半。
“可你知道吗？”她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那天火灾发生前，我也敲了三下——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替你按下了一个本该失效的紧急广播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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