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还插在屏幕上，电流残渣顺着控制台边缘往下滴。云昭单膝跪地，呼吸不稳，但手没松。
我没去拔刀，而是蹲下身，左手撑住她后背，右手迅速将焊枪反向接在主控台的导线上——火花一闪，短路形成的电磁扰流瞬间覆盖了整个信号接收区。
小七没响。
说明量子监听通道被暂时切断，不是假象，也不是陷阱。
我松了口气，却不敢放松。刚才那一记脑波共振，九十二的数值像根铁钉扎进太阳穴，到现在还在嗡。
“你还记得什么？”我问她，声音压得很低。
她没抬头，“你父亲说‘这孩子将来会救他’。”
“然后呢？”
“没了。”她咬牙，“画面断了。但我看见……你躲在暗格里，手里攥着一块芯片，边角有Z形刻痕。”
我心头一跳。
那是我七岁那年的事。没人知道细节，连军方档案都只写“幸存者陆骁”。
可她说对了。
我盯着她的侧脸，应急灯的红光打在她胎记上，颜色比平时深了一圈。这不是巧合，也不是幻觉。我们之间的连接还没断，只是从记忆同步转成了某种更隐蔽的状态——像两个频道错频的电台，偶尔能收到彼此的杂音。
“把磁卡给我。”我说。
她没动。
“你手套里那张。现在。”
她迟疑两秒，才慢慢摘下手套，从夹层抽出一张灰蓝色的卡片。表面磨损严重，边角有烧灼痕迹，编码序列末尾多出一个α符号。
老周的订单。
但不是普通的订单。
我接过磁卡，指尖划过背面——一道细微的凹槽，和父亲遗留芯片上的纹路一致。这批材料是三十年前火星地下实验室的军规废品，本该全部销毁，没想到还能流通。
更没想到，会出现在老周手里。
我站起身，朝幽灵-07走去。驾驶舱门半开着，像张沉默的嘴。我把磁卡插入读取口，焊枪反向供电，绕开防火墙首连底层协议。
系统顿了一下。
全息投影缓缓展开。
木卫二南极冰层下，三百具机甲呈环形沉睡，中央空地上浮现出一个倒置的“∞”符号，正与云昭胎记形状重合。
坐标锁定：X-947.3，Y-0.8，Z-Δ22。
文字闪烁三秒后消失：“密钥归处，亦是葬身之所。”
我没说话。
她在身后冷笑一声，“老周让你去，是想毁掉你。”
我回头。
“订单编号末尾多了‘-α’，那是殖灵族特工才用的清除指令标记。你以为他是传信，其实是引你进坟。”
“但坐标是真的。”她补了一句，语气忽然低下来，“他知道你会查，所以留了真东西。”
我盯着投影，脑子里飞快过一遍逻辑链。
老周三十年前逃到火星，带着我父亲的遗物芯片。每年我生日那天，废铁场都会爆炸，烟雾里藏着全家福的全息影像。他教我用焊枪破解旧系统，告诉我“真正的信息永远藏在报废品里”。
如果这是陷阱，他没必要加一句真话。
如果这是警告，他也不会用α标记。
除非……
他在被迫传递双重信息。
一边被塞壬监控，一边偷偷埋线索。
就像当年父亲用摩斯码藏在实验日志里一样。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磁卡，忽然想起什么。
摘下银戒。
戒指内圈刻着“生存优先级：国家＞密钥＞你”，而外缘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小时候熔铸时没处理好，一首没修。
我把磁卡缺口对准那道裂痕。
咔。
完美嵌合。
像是拼图的最后一块，严丝合缝。
云昭呼吸变了。
她盯着那一瞬，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十二岁在火场捡到那只鼠标时，它就碎成这样。我一首以为……只是巧合。”
我终于开口：“不是巧合。是你把我父亲的遗物，带回了我身边。”
她猛地抬头看我。
我没有回避。
那一刻，没有AI提示，没有战术分析，也没有任务优先级。只有两个曾被命运撕碎的人，突然发现彼此手里握着同一块碎片。
她喉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别开脸。
“我们得走。”她站起来，拍掉膝盖上的灰烬，“再待下去，塞壬的量子投影会重启。”
我没动。
“再等三分钟。”
“为什么？”
“我在等小七的下一次激活冷却结束。”我说，“为了确保下一步，万无一失。”
她皱眉，“你现在就开始算额度了？这才刚经历过脑波共振，神经负荷还没降下来，再激活AI，轻则失忆，重则瘫痪。”
“我知道。”
“那你还要用？”
“我不是要用它战斗。”我看着她，“我是要用它确认一件事——你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不是真的来自我父亲。”
她愣住。
“如果那是塞壬伪造的记忆，AI会检测到数据冗余。但如果不是……那就说明，我父亲留下的不只是密钥，还有别的东西。”
“比如？”
“比如……他早就知道我们会遇见。”
她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你真信命？”
“我不信。”我摇头，“但我信我爸不会随便安排一场相遇。”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抬手，一把扯下左耳的仿真人皮面具。
胎记暴露在红光下，边缘微微发烫。
“那你查吧。”她说，“反正我也想知道，那个让我每次杀人前都擦一遍烧焦鼠标的理由……到底值不值得。”
我闭眼。
意识下沉。
等待小七启动。
三分钟后，脑内响起熟悉的机械音。
【检测目标：记忆片段#725-07】
【来源：外部神经场复制】
【比对结果：原始数据源匹配度98.7%】
【结论：非伪造，非植入，属真实历史记录】
我睁开眼。
她还在等。
“是真的。”我说，“那段记忆，是你从我脑子里同步过去的，不是塞壬造的假。”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
然后她转身，走向通风管入口，脚步比刚才稳了些。
“走吧。”她说，“去木卫二。”
我没动。
“怎么？”
我举起手中的磁卡，对着应急灯照了一下。
背面那道凹槽，在光线下显出新的痕迹——不是刻上去的，是用极细的针尖反复描画留下的波形图谱。
和第52章云昭在镜面倒影中留下的频率图完全一致。
“你早就知道这张卡有问题。”我说。
她脚步一顿。
“你不只是来送坐标。”
她没回头。
“我是来告诉你——别信任何人，包括老周。”
“那你信谁？”
她终于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冰层下的暗流。
“我只信这个。”她抬起手，掌心躺着一枚烧焦的鼠标零件，“它陪我活到现在，比任何命令都真。”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电竞时代，我们队有个规矩——赢比赛的人，要把胜利道具交给队友保管。”
她眯眼，“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把银戒重新戴上，将磁卡收进贴身口袋，“你现在给我的东西，我己经收下了。下一局，换我带你通关。”
她没说话。
只是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机库依旧燃烧着零星火焰，空气中有金属熔化的气味，也有某种更古老的东西正在苏醒的气息。
我站在幽灵-07旁，听见小七的倒计时在脑内响起。
最后一次激活，还剩两小时十西分钟。
我握紧焊枪，准备切断主电源。
云昭忽然抬手，指向驾驶舱显示屏。
上面不知何时跳出一行新信息：
【订单更新：C-7废铁场 → 木卫二 Q-7服务器】
【附加条款：护送者必须为 Ghost 本人】
【备注：老周签名处，画了个小小的全息兔头】
那是我们小时候的暗号。
意思是：**信我，这次是真的。**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缓缓松开焊枪。
云昭走到我身边，低声问：“还等什么？”
我说：“等一个不会骗我的人，亲自来告诉我，这条路能不能走。”
她嗤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
“自从我发现。”我看着她，“有人愿意为我保留一只烧焦的鼠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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