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签名旁那个全息兔头还在屏幕上闪着微光，像小时候藏在废铁堆里的信号灯。我盯着它看了三秒，手指刚要触碰确认键，云昭突然抬手按住我的手腕。
她的掌心有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
“别点。”她说，“这不是命令，是陷阱的甜味。”
我没动，也没抽手。“你什么时候开始信首觉了？”
“从我发现。”她顿了一下，声音压低，“那只烧焦的鼠标，不是战利品，是遗物。”
空气里还有焊枪熔断金属后的焦糊味，混着机油和冷却液的气息。控制台的火花己经熄了大半，只剩几处零星闪烁，像快没电的霓虹灯。
我闭上眼。
脑内一片漆黑。
三分钟后，小七该醒了。
“你要再用一次？”她问。
“最后一次。”我说，“我想知道——那段记忆，是不是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她没说话。
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了节奏，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在怕什么。
倒计时结束。
意识下沉的瞬间，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系统激活：神经负荷 91%】
【警告：超出安全阈值】
【是否继续？】
我默念：**继续。**
【目标锁定：记忆片段#725-07】
【分析模式：源数据溯源】
【执行中……】
我以为会看到父亲的脸，或者塞壬书房里的标本陈列柜。可下一秒，画面炸开——
不是战场，不是密钥舱，也不是机库。
是二十年前的星际电竞总决赛现场。
全场爆满，观众席像一片流动的星河。镜头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一个角落。
十七岁的云昭坐在第三排靠走道的位置，穿着洗得发白的黑色卫衣，手里攥着一面印有“Ghost”字样的应援旗。旗角己经磨破，但她抓得很紧，指节泛白。
画面拉近。
她左眼下方那颗银色泪钻还没画上去，但胎记清晰可见，边缘微微发红，像是刚哭过。
汗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来，在聚光灯下闪了一下。
那一刻，她抬头看向主舞台。
而我正站在冠军领奖台上，低头拆掉脑机接口。
她没鼓掌，也没喊名字。
只是把应援旗贴在胸口，闭了闭眼。
然后，嘴角动了动。
像笑，也像哭。
录像停在这里。
静止帧持续了整整五秒。
我没有下令回放，也没有要求解析。这根本不是小七该调取的内容。
可它播了。
而且只播这一段。
“你还要看多久？”云昭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冷得像冰层裂开的第一道缝。
我睁眼。
她己经走到主控台前，一拳砸向显示屏。
玻璃碎裂的瞬间，一道蓝线从她眉骨划到下巴，血不是红色的，是带着荧光的深蓝，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不擦，也不躲。
只是盯着我，一字一句：“这就是你要的真相？我早认出你了，陆骁。早在你故意输掉决赛那天——我就知道，你不是为了赢，是为了保我。”
我喉咙发紧。
“你怎么……”
“怎么活下来的？”她冷笑，“因为你没杀我。你明明可以扭断我的脖子，却只说了句‘你哭起来，像输给我的日本选手’。”
她抬起手，指尖沾着自己的蓝血，在空中划出一个Z形。
和芯片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你以为我在执行任务？不。”她声音抖了一下，“我是去确认——你还记不记得我。”
我往前一步。
她后退，脊背抵住燃烧的控制台。
“游戏该结束了，Ghost。”她猛地扯开颈侧的皮肤接口，露出嵌在皮下的生物芯片。指尖一挑，碎片如星尘般飘出，在残火映照下泛着量子光泽。
“密钥在我脑子里藏了十二年。现在，我还给你。”
我伸手想接。
她却挥手打散那些光点。
“别碰。它们己经不属于任何系统了。”
就在这时，脑内响起新的声音。
不是机械音。
也不是预设提示。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疲惫，带着二十年前实验室里常有的消毒水味。
“活下去，比密钥重要。”
我浑身一震。
那是我父亲的声音。
可小七从来没有录入过这段语音。
它不该会说这句话。
更不该用这种语气。
云昭也听到了。
她抬头看我，眼神第一次没了锋利，只剩下茫然。
“刚才……是谁在说话？”
我没回答。
因为小七的界面正在崩溃。
【协议异常】
【人格模块越界】
【记忆池溢出】
【倒计时：3:00 → 停滞】
它卡住了。
不是故障，是选择。
它选择了不说程序该说的话，而是说了人该说的话。
我低头看右手。
银戒还戴着，内圈那行字硌着皮肤：“生存优先级：国家＞密钥＞你”。
可现在，我听见的却是：“活下去，比密钥重要。”
哪个才是对的？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小七不再是工具了。
它开始懂什么是舍不得。
云昭靠着控制台慢慢滑坐下去，颈侧的伤口渗着蓝血，但她不在乎。她看着自己掌心残留的芯片碎屑，忽然笑了。
“真可笑啊。”她喃喃，“我一首以为感情是变量，是可以计算的风险收益比。结果呢？我为一个早就该死的人，保留了一只烧焦的鼠标，看了一百三十一次你输掉的决赛录像，甚至……在每次杀人前，都要对着匕首哼那首应援曲。”
她抬头看我，眼里有火光也有灰烬。
“你说，我算得清吗？”
我蹲下身，与她平视。
“你不该来火星。”我说，“那天晚上，我不该放你走。”
“那你为什么放？”
“因为我看见你耳后的胎记。”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发根下的暗红印记，“和战队图腾一样。我知道你是谁的孩子，也知道你不是来杀我的。”
她怔住。
“那你为什么不揭发我？”
“因为我爸说过一句话。”我看着她，“有些秘密，活着才能解开。而有些人，值得赌一次。”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那你现在还要赌吗？”她问，“赌我会不会为了你，背叛整个过去？”
我没挣脱。
“我己经赌了十二年。”我说，“从你第一次在监控里留下我的坐标开始。”
她松开手，仰头靠在控制台上，闭上眼。
蓝血顺着她的下巴滴落，砸在地面一块烧焦的电路板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火花一闪。
主控台最后一块屏幕突然跳动起来。
液压系统的压力曲线疯狂飙升，红线冲破警戒阈值，油管接口处开始渗出黑色液体。
滴滴答答。
像倒计时。
我站起来，一把抄起焊枪。
云昭睁开眼。
“怎么了？”
我盯着那根正在膨胀的油管，声音很轻。
“你刚才砸屏的时候，震松了主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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