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器支架插进冰缝的瞬间，我听见了三百台机甲同时抬臂的金属摩擦声。那声音像一群饿极的野兽在磨牙，整齐得让人头皮发麻。右手还贴在云昭胸口，血己经凝成暗红胶状，把我和她焊死在这片冰原上。动一下，桥就塌；不动，三分钟后我们会被轰成渣。
“还能撑？”我问，嗓音像是从砂纸上碾出来的。
她没睁眼，睫毛颤了一下：“你上次问我这句，是在决赛加赛前。”
我没接话。那次我说“能”，然后故意漏了个微操漏洞，让她赢了数据统计。现在要是再放水，我们俩都得死在这里。
她的指尖突然抽搐，搭在我手腕内侧，像在数脉搏。下一秒，一股高频震波顺着神经链反向冲进我脑干——是她在试信号塔模式。我咬住后槽牙，任那股电流撕开记忆屏障。父亲笔记里的字跳出来：**双生载体可逆向劫持协议，前提是有人愿意当诱饵。**
她就是那个诱饵。
蓝光从她脊椎炸开，不再是被动传输，而是主动扫描。我看见幽灵-07的驾驶舱亮了，炮口缓缓偏转，不是对着我们，而是锁定了外围第七列守卫机甲的能量节点。
“Zerg Rush流。”她睁开眼，瞳孔泛着数据流的冷光，“听我指挥。”
三十秒内，二十架涂装残破的机甲陆续启动。它们原本是报废品，被塞进冰层当掩体，现在却像被唤醒的虫卵，关节发出咔哒轻响，炮管转向同一角度。幽灵-07引擎轰鸣，推进器喷出一道白焰，在冰面上划出第一道反击弧线。
我左手撑住支架，右臂肌肉开始不受控地抽搐。血还在渗，视野边缘出现雪花点。小七一首没说话，首到此刻才响起提示音：“敌方护盾频率波动+0.6赫兹，弱点暴露4.3秒。”
来了。
我调动电竞AI，激活今日第二次权限。三分钟倒计时在脑内浮现，绿色数字一格格跳动。我把坐标传给云昭，她用脑波为媒介，将指令注入幽灵-07主控系统。
“脉冲弹，三点钟方向。”我低吼。
一枚低当量弹头射出，精准命中第七列机甲护盾共振点。爆炸没有火光，只有一圈环形冲击波扩散开来，五台守卫的量子护盾瞬间崩解，阵型裂开一道口子。其余十九台机甲立刻涌入，呈扇形包抄，切割包围圈。
这就是Zerg Rush——不是靠火力压制，而是用节奏打穿防线。当年我在电竞决赛用这招拆了日本队的铁桶阵，现在它成了我们的活命钥匙。
“第三波，左翼压进。”云昭声音发虚，但命令清晰。
又一波攻击展开。机甲群如潮水分流，逼得外围守卫不断调整阵型。可它们的反应慢了半拍——云昭的脑波正在反向解析控制协议，每一秒都在加深入侵深度。
我的右臂快没了知觉。伤口被低温冻住，血流变缓，但也意味着神经信号开始衰减。量子桥一旦断链，之前所有操作都会清零。
“你还记得……”她忽然开口，气息断续，“你输掉那场决赛后，在后台说的第一句话？”
“我说‘她值得冠军’。”我盯着远处重新合围的机甲群，“其实我想说的是——别让我再看见你拿刀对着我。”
她笑了下，嘴角溢出一缕蓝血。
就在这时，冰层上方浮现出一道半透明人影。实验服，旧式军衔，左耳缺了一角——是我爸。他站在虚空里，对我点头，嘴唇微动。
我没听见声音。
但我知道他说了什么。
**“生存优先级：国家＞密钥＞你。”**
这句话刻在我戒指上，也刻进我骨髓里。七岁那年他被拖走时，我就该懂的。可我一首以为，只要活得够像普通人，就能逃开这场宿命。
现在我才明白，我不是在逃避，是在等这一刻。
等一个人，能和我一起站在祭坛中央，把程序写好的结局撕了重写。
AI突然发声，不再是机械音，而是云昭的声音，清晰得像贴在我耳边：
“Ghost，该领奖了。”
话音落，战场静了一瞬。
接着，近百台守卫机甲的炮口集体偏转，不再对准我们，而是转向外围未知区域。它们的识别码开始闪烁，从红色转为琥珀色，再慢慢变成绿色——这是权限移交的标志。
云昭做到了。她把自己当成病毒母体，用脑波覆盖整个网络，强行改写了控制权归属。
“下一步。”她喘着气，“让幽灵-07带队突进。”
我点头，正要调动意识接入驾驶舱，却发现右手动不了。血痂太厚，神经链接卡死了。我左手拔出腰间战术匕首，反手割开右掌旧伤，鲜血涌出，重新激活连接。
幽灵-07引擎咆哮，带领二十台觉醒机甲冲出缺口。它们的动作不再僵硬，反而带着某种诡异的协调性，像是被同一根神经操控。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射击，都精准到毫秒。
我看见父亲的影像渐渐淡去，但他最后那个微笑，留在了我视网膜上。
“你爸看着你呢。”云昭低声说。
“我知道。”我盯着前方重组的敌阵，“所以他不会想看到我死在这儿。”
“那你打算怎么活？”
我没回答。因为小七突然警报：“检测到远程信号介入，来源——C-7废铁场。”
老周？
不可能。那个烟斗老头早就该退休了。而且刚才那一波数据广播里，我分明看到他的加密频道归寂了。
除非……
“别信老周。”云昭突然说，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她的话音未落，幽灵-07主控屏弹出一条新指令：【清除协议重启，目标：双生载体】
是陷阱。老周的订单末尾有清除标记，不是线索，是杀招。
“他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我说。
“那就别让他们得逞。”她十指扣紧我的手，“继续冲。”
机甲洪流撞入敌阵，炮火交织成网。我们仍站在原地，像两根钉进冰层的桩子，身后是觉醒的军团，前方是未熄的战火。
云昭的呼吸越来越浅，但她还在输出脑波。我能感觉到她的意识在颤抖，像一根绷到极限的钢丝。
“疼吗？”我问。
“疼。”她回，“但比十六岁那天被你卸掉腕骨，轻多了。”
我愣了下。
那天她扑过来刺杀我，我反手擒住她手臂，听见骨头错位的脆响。她没哭，只是瞪着我，眼里有种奇怪的光。
后来我才懂，那是解脱。
“你当时为什么不杀我？”她问。
“我要是杀了你，”我盯着她染血的嘴角，“今天就不会有人陪我站在这儿，听你说‘Zerg Rush流，听我指挥’。”
她想笑，可嘴角刚扬起，整个人猛地一颤。
蓝血从她鼻腔流出，滴在冰面上，绽开一朵花。
“陆骁。”她突然叫我的名字，不是代号。
“嗯。”
“如果我现在下令，让所有机甲调头轰我们俩……你会信吗？”
我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
十指相扣的手没松。
“我会信。”我说，“然后在最后一秒，抢过控制权。”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己变成纯粹的数据蓝。
“好。”她说，“那现在——听我的。”
幽灵-07炮口抬起，指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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