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大亮，我就披衣起身了。心里存着事，睡不踏实。灶膛里埋着的炭火还有余温，我煨上一壶水，坐在门槛上，看着东边天际慢慢泛出鱼肚白。
周明轩那几个人，像钻进棉袄里的刺，不出，浑身不得劲。硬撵不行，容易狗急跳墙。得想个法子，让他们自己觉得没趣，或者……觉得这刺扎手，得不偿失。
壶嘴呜呜响了起来，水开了。我给自己沏了杯浓茶，苦涩的滋味在舌尖滚过，脑子也清明了不少。他们不是想找“异常”吗？那就给他们看点“异常”，不过，得是我能掌控的。
上午，我特意去了趟合作社后头的仓库。那里堆着些往年留下的、品相稍次的药材，平时也就拿来练手或者喂牲口。我翻捡出几捆颜色发暗、气息有些淤塞的“老牛筋”藤蔓。这玩意儿韧性足，但药性燥烈，不太好用。
我找了个僻静角落，把这几捆藤蔓摊开。没动用金丹的大力气，只是将掌心虚按在上面，心里头想着“生之钥”那股子温润平和的劲儿，像给冻僵的人哈口热气似的，缓缓渡过去一丝极微弱的生机。不是要让它起死回生，就是勾出点内在的活力，让它们看起来比旁边那些死气沉沉的货色“精神”那么一点点。
做完手脚，我又把藤蔓胡乱堆回去，看起来跟原来没啥两样。这就好比在一堆普通石头里，混进几块稍微带了点温气的，不仔细摸，根本察觉不出来。
晌午头，周明轩果然又来了合作社，说是想更深入了解下药材的仓储和初加工。我陪着他在仓库里转悠，一边介绍，一边不动声色地把他往那堆“老牛筋”旁边引。
“这些是陈年的‘老牛筋’，”我踢了踢脚边的藤蔓，语气随意，“性子燥，火候不好掌握，用的人少，就堆这儿了。”
周明轩蹲下身，拿起一根看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眼神里没什么变化。但他身后的林静，却轻轻“咦”了一声，也蹲下来，拿起另一根，放在鼻尖下细细地闻，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林小姐？”我故作不知地问。
“没什么，”林静放下藤蔓，笑了笑，掩饰道，“就是觉得……这陈年的药材，气息好像比想象中要……活泛一点？”她用的是个不确定的词。
周明轩闻言，也重新拿起一根，仔细感受了一下，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可能是仓储环境比较好吧。叶医生管理有方。”
我心里暗笑，鱼儿闻到味儿了。这点细微的差别，对普通人来说屁都不是，但对于他们这种带着“放大镜”来找茬的人，足够引起注意了。
果然，下午我就察觉到了异样。不是用眼睛看的，是灵觉感受到的。有一股极其微弱、带着点阴冷气息的能量波动，像蜘蛛丝一样，悄悄从招待所的方向延伸出来，目标首指合作社仓库的方向。不是人过来，是某种远程的探测手段。
来了。我稳坐老宅，灵觉如同无形的网，静静感知着。那股能量波动在仓库那堆“老牛筋”上盘旋了好一阵子，似乎在反复确认着什么。我能“听”到那波动里传递出的疑惑和一丝丝的兴奋——就像猎人发现了可疑的足迹。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波动悄悄缩了回去。
傍晚，王癞子吭哧吭哧跑来跟我说：“小辰，邪门了！下午合作社仓库那边，好像有野猫钻进去了，把几捆废藤蔓扒拉得乱七八糟，也没见偷吃啥，真是怪事。”
我点点头：“可能天冷了，找地方取暖吧。没事，乱了再收拾就行。”
我知道，那不是野猫，是“基金会”的探测手段。他们确认了那点“异常”，但这点异常，微不足道，就像在沙漠里发现了一小片稍微的沙子，离找到绿洲还差得远。而且，这“异常”还出现在一堆废弃药材上，更显得无足轻重。
这就够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他们觉得，桃源村或许真有点不同寻常的地方，但这点“异常”稀薄、零散，不成气候，像是某种偶然的地质现象或者残留能量，根本不值得大动干戈。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是这些精于算计的家伙最忌讳的。
晚上，我特意去村口的小卖部打了壶酒，拎着去找李保国下棋。几杯酒下肚，李保国话匣子打开了，抱怨说上面来的考察团事儿真多，问东问西，也不知道啥时候走。
我跟他碰了一杯，慢悠悠地说：“急啥，人家是文化人，好奇咱们这穷乡僻壤呗。等他们看够了，觉得没啥新鲜玩意儿了，自然就走了。咱们该咋过还咋过。”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偶尔路过的人听见。
夜里躺下，灵觉感知到招待所那边安静了许多，之前那种隐隐的、绷着的劲儿，似乎松懈了不少。周明轩房间的灯，也比往常熄得早。
我翻了个身，面朝里。示弱，有时候比逞强更有用。明天，或许该让他们“偶然”发现点别的什么，比如……后山某个地方，有段老辈人传下来的、刻着模糊符文的石墙基？那玩意儿风吹日晒几百年，早就没啥能量了，正好拿来给他们当个“考古发现”，转移下注意力。
想着想着，困意上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窗外，月牙儿弯弯，挂在山梁上，清辉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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