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三楼，来到306项目室门口，林晚柠的心跳还没完全从刚才雨夜同行和那句“偶尔看看不一样的东西”中平复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湿的衣襟和有些纷乱的思绪，才抬手敲门。
“进。”里面传来顾宴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低沉一些。
推开门，项目室里除了顾宴，还有另外两位核心团队成员，就是上次开会时赞同她建议的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和另一个沉稳的学长。气氛似乎比上次更凝重一些。
“抱歉，下雨来晚了点。”林晚柠小声致歉，尽量自然地走到上次的位置坐下。
“没事，我们也刚开始。”黑框眼镜男生冲她友好地笑了笑。
顾宴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和一些打印出来的设计稿。他没有看她，只是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人，言简意赅：“开始吧。新版本前端框架基本搭好了，但几个关键页面的用户体验还需要优化。林晚柠，”他终于将目光转向她，公事公办的口吻，“这是最新的交互流程和视觉稿，你看一下，重点标注你觉得别扭或者不符合使用习惯的地方。”
他把一叠资料推到她面前。
“好的。”林晚柠立刻收敛心神，拿起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这一次的版本比起初版己经完善了许多，很多她之前提出的建议都被采纳并融合了进去。但她还是很快就沉浸了进去，从图标的大小、按钮的位置、页面跳转的动画效果，到文案的措辞，逐一提出自己的看法。
“这个‘提交’按钮放在右下角，右手操作虽然方便，但左手用户可能会觉得有点远，能不能稍微居中一点？” “这条提示语‘操作失败’有点太生硬了，改成‘好像出了点小问题，请再试一次’会不会更友好？” “还有这个加载动画，只有一个小圆点转啊转，等久了会焦虑，能不能加点有趣的元素？比如我们学校的吉祥物小狮子？”
她一边说，一边在稿子上做着标记，语气认真而专注，完全进入了“顾问”的角色。
团队成员们时而点头，时而讨论几句技术实现的可行性。顾宴大多时候沉默地听着，偶尔会在关键点上提出一两个问题，或者否决一些暂时无法实现的想法，但整体上对她的建议表现出了相当的尊重和采纳意愿。
会议进行到后半段，讨论到一个新增的“校园即时分享”功能模块时，林晚柠想起上次随口提的宠物板块，便多问了一句：“对了，上次提到的那个宠物分享的小板块，有考虑加入吗？感觉很多同学会喜欢。”
话音刚落，她敏感地察觉到，项目室里的气流似乎微妙地滞涩了一瞬。
那个沉稳的学长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顾宴，才开口：“这个模块技术上不难，但需要考量内容审核和运营成本，优先级暂时不高，所以……”
“可以做。”顾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其他两人都愣了一下，看向顾宴。
顾宴的目光依旧落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键盘边缘，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技术实现不难，就加上。审核规则预先设严格些，初期灰度测试。”
他的决定下得突然又干脆，甚至没有经过更多的讨论。
林晚柠也有些意外。她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这么首接就拍板了。
“哦……好的。”沉稳学长和黑框眼镜男生对视一眼，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应了下来，“那我们后续把详细设计跟上来。”
会议又持续了十几分钟，主要讨论了一些技术细节。林晚柠插不上话，便安静地听着。但她能感觉到，顾宴似乎比刚才更沉默了一些，周身的气压好像也低了几分。
是因为她提了不该提的要求吗？还是项目遇到了别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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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到这里吧。”顾宴合上电脑，宣布散会。
两位团队成员很快收拾东西离开了。项目室里又只剩下林晚柠和顾宴两人。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密的声响。室内的灯光冷白，照在顾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疏离。
林晚柠也慢慢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道谢？还是为刚才可能冒失的建议道歉？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顾宴却忽然站起身，拿起靠在墙边的两把伞——黑色的那把是他的，深蓝色的是他带来的那把。
他将深蓝色的伞递向她。
“雨还没停。”他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柠接过伞，指尖再次触碰到他微凉的指尖，心脏又不争气地猛跳了一下。
“谢谢。”她小声说。
顾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拿着自己的伞，率先向门口走去。
林晚柠跟在他身后，两人再次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梯，走出计算机系大楼。
雨势比来时小了一些，变成了绵绵的秋雨。顾宴撑开黑色的伞，步入了雨幕。林晚柠也撑开了那把蓝色的伞。
和来时一样，沉默笼罩着两人。
但这一次的沉默，却似乎和来时不太一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张力。
走到分岔路口，一个回宿舍区，一个去实验室方向。
顾宴停下脚步，转过身。雨丝在他的伞沿形成细密的水帘，让他深邃的眼眸看起来有些模糊。
他看着林晚柠，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动，但最终只是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和上次在食堂分开时一样的话。
林晚柠点了点头：“嗯，你也是。”
顾宴转身，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黑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和雨雾中。
林晚柠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里像是被这绵绵的秋雨浸润着，一种酸酸软软、又带着一丝甜涩的情绪慢慢蔓延开来。
他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是因为画展的事吗？ 还是因为她提了那个关于宠物的板块？
她撑着伞，慢慢走回宿舍，一路上都在回味着今晚每一个细微的瞬间：他递过来的伞，会议上突然的拍板，还有最后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回到宿舍，苏晓立刻围了上来：“怎么样怎么样？项目会议开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
林晚柠把伞小心地靠在门后，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浅浅的笑意：“嗯……挺好的。他说，‘偶尔看看不一样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好’。”
“哇！”苏晓夸张地叫起来，“这算是冰山融化的征兆吗？！他还说什么了？有没有提到画展？有没有问起沈皓？”
林晚柠摇了摇头，但眼神亮晶晶的：“没有。但是……他把我上次随口提的宠物板块，加到项目里了。”
“啊啊啊！这还不是特殊对待？！”苏晓比她还激动，“他肯定是在意你的！至少是在意你的想法的！柠柠，你要把握住机会啊！”
林晚柠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
夜色朦胧，雨丝缠绵。
她的心，也像是这片被雨水打湿的夜色，柔软而潮湿，充满了某种不确定的、却又让人怦然心动的希望。
也许，苏晓说的是对的。
那座冰山之下，或许真的藏着温暖的洋流。
只是，需要时间和耐心去慢慢探寻。
而她，好像越来越有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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