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林晚柠提前五分钟到达306项目室门口。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告诉自己：今天是公事，是工作，你是专业记者林晚柠，不是那个会被他冷言冷语伤到的小姑娘。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采访对象，保持距离，保持专业。
做完心理建设，她才抬手敲门。
“进。”里面传来那个清冷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低沉一些。
林晚柠推门进去。
项目室里只有顾宴一个人。他坐在电脑前，屏幕亮着，但他并没有在操作，而是看着窗外，似乎有些出神。听到她进来，他才缓缓转过头。
几天不见，他看起来似乎清瘦了一点，眼下带着淡淡的倦色，但那双眼睛看过来时，依旧深邃得让人心慌。
林晚柠迅速移开目光，避免与他对视，拿出笔记本和录音笔，开门见山，语气客气又疏离：“顾宴同学，打扰了。关于这次获奖的专访，我们开始？”
顾宴的目光在她刻意回避的脸上停留了两秒，才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嗯。”
采访正式开始。
林晚柠的问题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标准流程：获奖心情、项目亮点、遇到的挑战、团队合作、未来规划等等。她问得条理清晰，语气平稳，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顾宴的回答也一如既往的简洁、精准，聚焦于技术本身和团队努力，绝口不提个人感受。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获奖的喜悦，但也没有了前几天那刺人的冰冷。
项目室里的气氛，像是一杯温吞水，不冷不热，客气而僵硬。
问完最后一个问题，林晚柠按下录音笔的停止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任务总算要完成了。
“好的，我的问题就是这些了。非常感谢你接受采访，恭喜你们团队。”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着客套的结束语，准备立刻离开。
就在她站起身的时候，顾宴却忽然开口：“等一下。”
林晚柠动作一顿，心里莫名一紧，看向他。
顾宴没有看她，视线落在桌面上那只冰冷的钢笔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笔帽，似乎在斟酌措辞。项目室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几秒钟后，他才抬起眼，目光快速地扫过她的脸，又迅速垂下，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
“那天……在楼梯口。”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克服某种巨大的阻力。
“我的话，说得不太妥当。”
林晚柠彻底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又缓缓松开。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这是在道歉？
虽然措辞如此别扭，如此含蓄，甚至算不上一个正式的道歉。
但这对于顾宴来说，几乎是破天荒的了吧？
她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不太自然的神情，之前积攒的所有委屈和难过，突然间就好像没那么沉重了。
“没、没关系。”林晚柠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她下意识地理了理裙摆，掩饰内心的波动，“我……我没放在心上。”
这话当然是假的。她放在心上了，而且难受了很久。
但此刻，看着他这副笨拙的、试图表达歉意的样子，她好像……也没办法真的生他的气了。
顾宴似乎因为她这句话松了口气，但依旧没有看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又陷入了沉默，仿佛刚才那几句己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社交能量。
尴尬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
林晚柠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可能会窒息，赶紧拿起东西：“那……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稿件整理好后我会发给你确认。”
“嗯。”顾宴应了一声。
林晚柠如蒙大赦，转身快步走向门口。
就在她的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顾宴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比刚才更轻，却清晰地钻入她的耳朵：
“项目……宠物模块的审核规则初稿出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看看。”
林晚柠的脚步顿在原地，心脏又一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还是……这才是他今天真正想说的话？
她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回了句：“好。有空我会看。”
然后，拉开门，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走在回广播站的路上，林晚柠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他那算道歉吗？ 应该算吧？虽然那么别扭。 他主动提项目，是想要缓和关系吗？ 所以……苏晓说的是对的？他之前真的是在……吃醋？
这个认知让她脸颊发烫，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
可是……就算他吃醋，就能那样伤人吗？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出去。
不行，林晚柠，不能这么轻易就被动摇。一句含糊其辞的“不太妥当”就算道歉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只是因为获奖了心情好，或者单纯觉得之前态度影响项目合作了才勉强说这么一句？
战略性的后撤不能停！
对！不能停！
她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
然而，当她回到广播站，打开电脑，准备整理采访录音时，却鬼使神差地，最先点开了邮箱。
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顾宴。
主题：宠物模块审核规则（初稿）
发送时间，就在她离开项目室后的五分钟。
林晚柠盯着那封邮件，咬了咬嘴唇。
看，还是不看？
这是一个问题。
最终，她还是没能忍住，点开了邮件。
附件里是一个排版简洁的文档，条理清晰，考虑周到。
而在邮件正文里，只有一句话，跟在冰冷的文档标题下面，显得格外突兀：
“上次的芒果千层，是在二食堂甜品站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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