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波似乎并没有如林晚柠担心的那样让顾宴缩回壳里，反而像一次奇特的压力测试，隐隐打破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虽然公开场合他们依旧没有过多交流，但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感却在悄然滋长。顾宴回复项目邮件的频率更高了，偶尔甚至会就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色问题，发来一封简短的询问邮件，仿佛只是为了保持联系。
林晚柠也渐渐摸索出与他相处的节奏——保持耐心，理解他笨拙背后可能隐藏的意图。她不再轻易为他的沉默或古怪行为而患得患失，心情变得平稳而明亮。
转眼到了学校一年一度的社团招新日。主干道两旁搭满了各色帐篷，横幅招展，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音乐声、吆喝声、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林晚柠作为广播站的骨干，自然要负责现场的采访和播报工作。她拿着录音笔，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寻找有趣的素材。
“同学，了解一下我们街舞社吗？零基础教学包教包会！” “动漫社招新！最新手办周边展示，快来围观！” “天文社今晚有观星活动，感兴趣的同学来报名啊！”
她一边采访，一边忍不住被各种有趣的活动吸引。走到电竞社的摊位前，更是被几台炫酷的高配电脑和激烈的现场对战演示吸引了目光，驻足观看。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一个相对冷清的摊位，脚步瞬间顿住了。
那是一个简单的摊位，白色的帐篷，蓝色的横幅上书几个简洁的大字：“计算机学会·算法研究小组”。桌子后面坐着几个人，其中那个穿着简单白衬衫、气质清冷卓然的身影，不是顾宴是谁？
他居然会来参加这种热闹的社团招新活动？林晚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算法小组的摊位前门可罗雀，与周围热火朝天的氛围格格不入。偶尔有几个新生好奇地张望一下，看到桌上摆着的厚厚一摞专业书籍和屏幕上滚动的复杂代码，立刻吐吐舌头绕道走了。
顾宴就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对周围的喧嚣和摊位的冷清似乎毫不在意，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林晚柠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她犹豫了一下，是假装没看见走开，还是……
几乎没怎么挣扎，她的脚步己经诚实地朝着那个冷清的摊位挪了过去。
“同、同学，对算法感兴趣吗？可以了解一下……”摊位前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看到有人靠近，立刻热情地起身招呼，但看到是林晚柠时，愣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和八卦——显然他也认出了她，或者说，认出了论坛热帖的女主角。
林晚柠的脸微微发热，目光却飘向了依旧盯着屏幕的顾宴。
听到动静，顾宴终于抬起头。看到是她，他的眼神似乎亮了一瞬，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我……我来看看。”林晚柠对着那个眼镜男生笑了笑，然后看向顾宴，鼓起勇气找了个话题，“你们……招新还顺利吗？”
顾宴还没回答，旁边的眼镜男生就苦着脸抢先道：“别提了！都快坐一上午了，报名的就没几个！都被那些好玩儿的社团抢走了！大神坐镇也没用啊！”他语气里带着对顾宴的崇拜和对现实的无奈。
顾宴闻言，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目光重新回到屏幕，淡淡地说了句：“宁缺毋滥。”
眼镜男生：“……” 得，白说。
林晚柠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很顾宴的风格。
她的笑声似乎让顾宴敲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带着笑意的眼睛上，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你想试试？”
“啊？试什么？”林晚柠没反应过来。
“一个简单的入门逻辑题。”顾宴操作了一下电脑，将屏幕转向她。上面显示着一道看似简单却需要清晰思路的编程逻辑题，旁边还有一个简单的代码输入界面。“能写出来，就算通过初步筛选。”
他的语气很认真，仿佛真的在对她进行招新考核。
眼镜男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表情丰富极了。
林晚柠看着屏幕上那些陌生的符号，顿时头大如斗：“我……我不行的，我是文科生，完全不懂这个……”
“逻辑无关文理。”顾宴看着她，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鼓励？“试试看。不难。”
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林晚柠鬼使神差地就点了点头，硬着头皮在电脑前坐了下来。她盯着那道题，眉头拧成了疙瘩，努力回想高中那点可怜的数学逻辑。
顾宴就站在她身边，微微俯身，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提示她关键点：“注意变量范围。循环条件。”
他的声音很近，清冷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畔。林晚柠的心跳得飞快，脑子更是一片空白，手指僵硬地敲下几行自己都不知道对不对的代码。
结果可想而知——运行错误。
林晚柠的脸一下子红了，尴尬得想钻桌子底下去：“我就说我不行的……”
“思路大体正确。”顾宴却看着屏幕上的报错信息，语气平淡地评价了一句，“只是语法和细节处理有问题。”
这算……安慰吗？林晚柠抬头看他。
顾宴移开目光，操作电脑退出了界面，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有兴趣可以后期学习。学会提供基础培训。”
眼镜男生在一旁猛点头：“对对对！学妹有兴趣可以来听听课！很简单的！”
林晚柠看着顾宴那副公事公办、仿佛刚才那句“鼓励”只是幻觉的样子，心里却有点甜丝丝的。他是在用他的方式，让她融入他的世界吗？
“好啊，有空我一定来学习学习。”她笑着站起身。
就在这时，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插了进来：“晚柠？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沈皓带着几个学生会的干部，巡视招新情况，正好走到这里。他笑容灿烂地跟林晚柠打招呼，目光扫过冷清的算法组摊位和站在一旁的顾宴时，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但笑容不变。
“沈皓学长。”林晚柠礼貌回应。
“怎么样，顾神，招新还顺利吗？”沈皓笑着看向顾宴，语气熟稔自然，“需要学生会帮忙宣传一下吗？这么高端的社团，埋没了可惜啊。”
顾宴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语气疏离：“不必。谢谢。”
气氛瞬间有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沈皓也不在意，笑了笑，又转向林晚柠：“晚柠，广播站那边等下有个协调会，差点忘了通知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哦，好的。”林晚柠点点头，跟算法组的同学和顾宴道别，“那我先过去了。”
顾宴看着她，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离开算法组的摊位，走出去一段距离，沈皓状似无意地笑着问：“没想到你对算法也感兴趣？顾神那个小组门槛可是很高的，我都进不去。”
林晚柠听出他话里一丝淡淡的试探，笑了笑：“没有，就是刚好路过，好奇看看。我哪学得会那个。”
沈皓像是松了口气，笑容更灿烂了些：“也是，那种枯燥的东西不适合你。还是广播站有意思，对吧？”
林晚柠笑了笑，没有接话，心里却还在想着刚才顾宴站在她身边，低声提示她“变量范围”时的样子。
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触碰到了他世界里，不轻易对外人展示的一角。
而摊位前，顾宴看着林晚柠和沈皓并肩离开的背影，目光沉静，看不出情绪。只是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眼镜男生凑过来，小声八卦：“大神，刚才那个就是论坛上……？” 顾宴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 眼镜男生立刻缩回头：“我什么都没问！”
顾宴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上的代码，却发现刚才流畅的思路，似乎出现了几秒钟短暂的卡顿。
一种陌生的、类似于“领域”被侵入的感觉，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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