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心思各异的晚饭终于接近尾声。
林晚柠餐盘里那块承载了太多意味的红烧肉早己吃完，米饭也见了底。她小口喝着汤，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的顾宴。
他似乎也放松了一些，虽然依旧吃得不多，但至少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紧绷。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窗户，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柔和了他过于冷硬的侧脸线条。
“吃好了？”顾宴放下筷子，看向她。他的目光似乎比之前更自然了一些，虽然对视时还是会很快移开。
“嗯。”林晚柠点点头，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这就要结束了吗？好像……还没说上几句话。
顾宴站起身，很自然地再次端起两人的餐盘：“走吧。”
林晚柠跟在他身后，朝着餐具回收处走去。看着他将餐盘放下，又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他特有的、冷静而条理分明的节奏感。
走出食堂，晚风带着凉意吹来，吹散了刚才在食堂里的燥热和暧昧。路灯己经亮起，在道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区的路上，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半臂距离。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沉默不再让人尴尬，反而有一种宁静的、心照不宣的舒适感。
林晚柠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饱胀的、暖融融的满足感。虽然约会的过程和她想象中任何浪漫的场景都不沾边，但那种笨拙的、真实的关心和靠近，却比任何华而不实的形式都更打动她。
就在她以为今晚就会这样安静地结束时，走在她身旁的顾宴却忽然放缓了脚步。
“等一下。”他开口道。
林晚柠停下，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顾宴从他那看起来总是装满了电脑和书籍的黑色双肩包里，拿出了一个……用深蓝色暗纹纸仔细包好的长方形小包裹，递到了她面前。
他的动作有些迟疑，眼神飘向别处，耳根在路灯下透着可疑的微红。
“给你的。”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晚柠彻底愣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包装得甚至称得上精致的礼物，大脑再次宕机。
给……她的？ 礼物？ 顾宴……给她准备了礼物？
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般在心底炸开，让她一时之间忘了反应。
“是……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打开看看。”顾宴的目光快速扫过她惊讶的脸，又迅速移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林晚柠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小包裹，入手有些分量。她深吸一口气，怀着一种拆盲盒般的激动和紧张，慢慢地拆开了包装纸。
里面是一本书。
一本崭新的、封面设计简洁大方的书。
书名是——《编程之美：从入门到实践》。
林晚柠：“？？？”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向顾宴，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送她一本编程书。
顾宴似乎被她茫然的表情取悦了，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抿首。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上次……算法小组的题。你说有兴趣。”他的目光落在书上，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多了一份耐心，“这本比较浅显，适合入门。逻辑思维，对文科也有帮助。”
原来……他还记得她当时那句为了接近他而说的客套话？甚至还真的去给她找了入门书？
林晚柠看着手里这本沉甸甸的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酸又软。这份礼物……真的太“顾宴”了。首接、实用、毫不浪漫，却又无比真诚。
她翻开书页，崭新的油墨香气扑面而来。忽然，她注意到书的扉页上，似乎有一行字。
凑近路灯仔细一看，是一行打印体般清晰工整、却又带着个人风格的钢笔字：
“To 林晚柠：代码之外，亦有逻辑与浪漫。顾宴”
林晚柠的手指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呼吸都停滞了。
逻辑与浪漫……
他居然……写了这样的话？
这真的是那个只会说“不必”、“没兴趣”、“嗯”的顾宴写出来的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圈，手指紧紧攥着书页，指节都有些发白。
这份礼物，这份寄语，比她收到过的任何鲜花、玩偶都更让她心动千百倍。
她看到了。看到了他那冰冷外壳下，笨拙藏起来的、小心翼翼的温柔和……浪漫。
“谢谢……”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我很喜欢……真的……”
看到她如此激动的反应，顾宴似乎有些无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移开目光，看向旁边的路灯柱，声音有些不自然：“喜欢就好。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嗯！”林晚柠重重点头，把书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两人继续往前走，气氛却变得更加微妙。一种无声的、浓烈的情感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快到宿舍楼下时，顾宴再次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她，路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点。他的表情很认真，像是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周末，”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如果你有空……图书馆。可以一起……看这本书。”
他说得有些慢，甚至有点磕绊，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和坚定。
这不是疑问句，也不是命令句。更像是一个……郑重的邀请。
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林晚柠的心脏又一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这算是……下一次约会的约定吗？
用他最熟悉、最舒适的方式？
她看着他眼中那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再也抑制不住嘴角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点点头：
“好！我有空！”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顾宴像是完成了某个重大任务，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紧绷的嘴角终于柔和地向上扬起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
那是一个真正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
却像破开云层的月光，瞬间照亮了他整张冷峻的脸，也瞬间击中了林晚柠的心脏。
她看呆了。
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
“到了。上去吧。”顾宴收敛了笑意，恢复平静，但眼神依旧温和。
“嗯……那你回去路上小心。”林晚柠抱着书，依依不舍。
“看着你进去。”顾宴说。
林晚柠脸一红，转身小跑着进了宿舍楼。跑到楼梯拐角，她忍不住回头望去。
顾宴还站在原地，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看到她回头，他微微颔首示意。
林晚柠的心脏像是被蜜糖彻底淹没了。她飞快地跑上楼，回到宿舍，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依旧能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脸上滚烫的温度。
怀里的书沉甸甸的，扉页上那行字灼热滚烫。
苏晓立刻扑了上来：“怎么样怎么样？！约会顺利吗？……咦？这是什么？他送你的礼物？快给我看看！”
当苏晓看到那本《编程之美》和扉页上的字时，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像是想笑又拼命忍住，最后竖起大拇指，憋出一句：
“牛……还是顾大神牛！送礼物都送得这么……别出心裁！逻辑与浪漫……噗……对不起我忍不住了哈哈哈……”
林晚柠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紧紧抱着那本书，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眼神亮得惊人。
“你不懂，”她轻声说，语气里充满了珍视，“这对我来说，就是最浪漫的礼物。”
因为她知道，那是他小心翼翼、用他自己的方式，向她敞开的世界的一角。
而“一起学习”的约定，则是通往那个世界的第一张门票。
她的冰山，正在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一点一点地，为她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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