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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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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的华宁县宁州镇某村,空气里裹着一股熟悉的清冷。这冷,不像北方的干冽,劈头盖脸,而是带着滇中南特有的,丝丝缕缕地钻进骨缝,顺便带来了泥土、腐草和远处隐约的炊烟气味。马安南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树叶子早掉光了,黝黑的枝桠刺向灰白色的天空,像极了老人干枯的手掌。

他是昨晚上到的玉溪,在州城歇了一夜,一大早搭了辆摇摇晃晃的中巴车,颠簸了将近两个钟头才回到这生他养他的地方。路上风景依旧,起伏的红土丘陵,一片片绿意盎然的柑橘园、核桃林,间或有几块翻垦过的田地,着深褐色的肌肤。只是靠近村子的地方,似乎又多起了几栋贴了白瓷砖的二三层小楼,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扎眼。

“安南?是安南嘎?”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马安南回头,看见一个裹着深蓝色棉袄的老倌,正佝偻着身子在路边收拾柴火,脸上皱纹深刻,像是用刻刀雕琢过。

“是我呢,大爹。您身体还好?”马安南笑着用纯熟的本地乡音回应,那点在北京待了几年染上的儿化音瞬间藏得无影无踪。

“好,好!听说你在北京读大学,出息了嘛!这是毕业回来了?”老倌放下柴火,掏出烟袋锅子。

“嗯,回来了。先回来看看。”马安南点点头,没多解释。北大考古系的文凭,在这小山村里,远不如一身结实的力气和会赚钱的脑子来得实在。他甚至能猜到一些老人背后的议论:“读那么多书有哪样用?还不是回来啃泥巴?”或者,“怕是留在北京难混哟。”

他告别老倌,沿着记忆中的土路往家走。路两边是低矮的土坯房或砖房,偶尔有狗吠声传来。几个小孩穿着开裆裤,拖着鼻涕在路边玩泥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穿着“城里人”衣服的陌生面孔。有老人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眼神浑浊,目光追随着他,首到他走过去,才低声交换几句听不清的话。

家还是老样子,一栋有些年头的土木结构瓦房,墙皮有些斑驳。母亲听到动静,系着围裙从厨房跑出来,眼圈立刻就红了,围着他上下打量,嘴里絮叨着“瘦了瘦了”。父亲则沉默地坐在堂屋的火塘边,吧嗒吧嗒抽着水烟筒,见他进来,只是抬了抬眼,嗯了一声,但眼神里的关切是藏不住的。火塘里的柴火烧得正旺,噼啪作响,温暖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也暂时驱散了马安南心头那点近乡情怯的疏离感。

吃了母亲煮的那碗卧了荷包蛋、加了油辣子的米线,肠胃和心都彻底落回了实处。这就是家的味道。

下午,马安南在村里随意转转。村子似乎没太大变化,又似乎处处都透着细微的不同。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家起了新房,也有人家的房子愈发破败。他路过村西头那棵据说有百年历史的大榕树,树下的小庙香火依旧。他记得小时候和小伙伴们最怕晚上路过这里,老人们总说这里“不干净”,有“矮老头子”(一种传说中的精怪)会扯小孩的脚后跟。

正当他对着大榕树发愣时,一个夸张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日!这不是马安南嘛!北大的高材生,居然舍得滚回我们这山旮旯里来了?”

马安南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转过身,看到一个几乎能把阳光完全挡住的身影——孙亿方,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外号“三儿爷”。

孙亿方比几年前又胖了好几圈,脸盘圆润得像个刚出笼的大馒头,眼睛被肉挤成了两条细缝,却闪着精明的光。他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皮夹克,拉链勉强拉到肚脐眼以上,下面是一条沾着些许油渍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皮鞋却擦得锃亮。

“三儿爷,”马安南笑了,用上了小时候的称呼,“你这吨位,看来这几年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嘛。”

“滋润个卵!”孙亿方走过来,亲热地一拳捶在马安南肩膀上,力道不小,“凑合混口饭吃!哪比得上你,首都的大学生,见大世面呢!”他话里带着惯有的调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少来这套。”马安南打量着他,“在哪发财?”

“发个屁财,倒腾点柑橘,偶尔搞点山货,饿不死就行。”孙亿方摆摆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倒是你,咋个突然回来了?真在北京混不下去了?跟兄弟说说,是不是惹了啥麻烦?”

马安南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加上关心。“没麻烦,就是想回来歇歇,云岭诡钞:滇南秘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云岭诡钞:滇南秘录最新章节随便看!看看爹妈。”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可能也有些事情想琢磨琢磨。”

“琢磨?”孙亿方的小眼睛亮了一下,“琢磨啥?挖坟掘墓?你们考古的不是就干这个吗?咋,发现我们华宁有宝贝了?”他的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对“财富”相关的话题有着天生的敏感。

“想多了你。”马安南失笑,“就是看看风土人情,了解一下老辈人传下来的东西。”

“哦!那些神神叨叨呢东西嘎?”孙亿方恍然,随即又来了兴致,“这个你问我嘛!方圆几十里哪点有个怪事,哪家有个古经,我多少都听说过点!”他挺起胸膛,显得颇为自豪,“不是跟你吹,三儿爷我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马安南知道他的话要打折扣听,但这确实是他感兴趣的方向。“那正好,晚上没事出来坐坐?整点酒,慢慢聊?”

“要得嘛!”孙亿方一拍大腿,“就去村头老五家那个小馆子,整点烧酒,炒几个菜。我请客!给你接风!”

夜幕早早垂下,山村冬夜格外寂静,只有偶尔的狗叫和风声。村头老五家的小饭馆里,灯光昏黄,人不多。一盆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寒意。

几杯本地包谷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两人回忆着小时候掏鸟窝、偷地瓜的糗事,唏嘘着时光飞逝。聊着聊着,就扯到了村里最近的事。

“诶,安南,你给听说啦?”孙亿方脸色微红,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前阵子,村南头的贵祥老信,没了。”

马安南有点印象,那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儿女好像都在外面打工。“年纪到了吧?听说身体一首不好。”

“是呢嘛,七十好几了,肺气肿,老毛病。”孙亿方抿了口酒,眼神却飘忽起来,“只是呢,死前那几天,有点怪。”

“哦?怎么怪?”马安南端起酒杯,看似随意地问。

“贵祥老信临死前那晚,跟他老伴说,窗户外头有个黑影子,晃来晃去,叫他名字。”孙亿方的声音更低了,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他老伴起来看,哪样都没有。以为是老人病糊涂了说胡话。结果第二天晚上,人就走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呢,帮他擦洗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他脚脖子上,有个手印子,青黑色呢,五个手指头清清楚楚,就像是被哪样冰爪子死死捏过一样。”

小饭馆里似乎突然安静了一下,只有炭火噼啪声。

“怕是血液循环不好,尸斑吧?”马安南用专业的语气推测道,“或者不小心在哪磕碰的。”

“是呢嘛,村里人也多是这种说呢。”孙亿方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贵祥老信咽气的时候,他家那条养了十多年的大黑狗,在院子头对着墙角落狂叫了半晚上,毛都竖起来呢,第二天就焉巴巴呢,不吃东西,没几天也跟着去了。”

他拿起酒瓶给两人满上:“还有几个娃娃说,那几天晚上路过贵祥老信家附近,听到好像有人哭,又像是笑,声音尖尖呢,听得人头皮麻乍乍呢。”

马安南沉默地喝着酒。尸斑、幻觉、狗的异常行为、孩子的听闻……单独看似乎都能解释,但凑在一起,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尤其是那个“黑影子”和“手印”,在他学过的考古和人类学知识里,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灵异传说模式。

“怕是巧合吧。”马安南最终说道,“老年人病了,出现幻觉很正常。狗通人性,主人走了,它悲伤也正常。”

“是呢是呢,我也是这种想呢。”孙亿方连忙附和,好像刚才那个讲得绘声绘色的人不是他,“现在是新社会了,哪点还有那种东西?肯定是巧合。”他举起杯,“来,喝酒喝酒!不说这些了!晦气!”

但马安南注意到,孙亿方说“晦气”两个字时,眼神下意识地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瞟了一眼,胖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酒杯沿上了一下。

窗外,风声似乎大了一些,吹得什么东西呜呜作响,像极了某种低泣。

马安南端起酒杯,火塘的光在他脸上明灭不定。他想起北大图书馆里那些发黄的地方志、民俗记录,那些被归为“迷信”的记载。又想起肖寨村这片土地,千百年来不知埋葬了多少代先人,经历过多少悲欢离合、兵匪战乱。

有些东西,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他把杯中的包谷酒一饮而尽,一股热辣从喉咙首烧到胃里。

这次回来,或许不会那么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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