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香灰在风里打着旋,林望舒缩在神像背后,咬了口干硬的饼子。饼是从路边摊贩那抢的——他身上的银子早被顾家的人搜走了,此刻像条丧家之犬,连饱腹都成了难题。
怀里的半块玉佩被体温焐得发烫。昨天夜里,他在沈文彬的枕下摸到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张泛黄的账册,记着江南盐税的流水,收款人一栏赫然写着“顾衍之”的亲信名字。沈文彬果然留了后手。
“这些账册,就是扳倒顾家的证据。”望舒着粗糙的纸页,指尖因激动微微颤抖。可他随即又冷了心——没有门路递到皇上手里,这些账册不过是几张废纸,甚至可能成为杀身之祸的导火索。
“吱呀——”
庙门被风吹开,带进一股熟悉的草木香。望舒猛地抬头,只见月光下,一个穿青布衫的身影立在门口,双丫髻上沾着夜露,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青芜!”他失声喊道,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青芜没说话,只是走进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到他面前。里面是两个还热乎的肉包子,香气瞬间驱散了破庙的霉味。
“你……”望舒接过包子,手指触到她的指尖,冰凉得像溪水,“你没死?”
青芜低下头,脚尖碾着地上的香灰,声音细若蚊吟:“对不起,望舒,我骗了你。”
望舒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涩。他有太多问题想问——为什么骗他?是谁杀了她(假死)?这些日子是不是一首跟着他?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你没事就好。”
只要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青芜抬起头,眼睛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那天在溪边,是素璃姐姐让我……让我演那场戏的。她说只有让你‘死心’,你才会专心考功名,才会有能力对抗顾家。”
“素璃姐姐?”望舒愣住,“她是谁?”
“是……是山里的长辈。”青芜眼神闪烁,显然不想多说,“望舒,顾家势力太大,你斗不过他们的,跟我回青崖山吧,那里没人能伤害你。”
“回青崖山?”望舒苦笑,“那这些账册怎么办?我爹的冤屈怎么办?沈文彬的腿白断了吗?”他把账册往她面前一推,“我知道难,可我不能退。”
青芜看着那些账册,忽然抓住他的手,指尖冰凉:“你知道顾家为什么这么怕你查当年的事吗?不仅因为你爹,还因为……”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还因为你娘。”
“我娘?”望舒的心猛地一跳,“我娘怎么了?姑姑说她早就不在了。”
“她在。”青芜的声音发颤,“你娘叫素璃,是青崖山的白狐。你爹林砚秋当年疯癫后,是她把他救回山里,你们……本就是一家人。”
“轰——”
望舒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锅。娘是白狐?他是半人半狐?那些夜里能看清东西的眼睛,那些对草木的敏感,那些莫名的熟悉感……瞬间有了答案。
“不……不可能。”他后退一步,摇着头,“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我是人,不是什么半人半狐!”
“是真的!”青芜急得眼圈发红,“你娘怕你在人间受歧视,才把你送到姑姑家。她这些年一首在青崖山看着你,你读书时灯油耗尽,是她悄悄送去的灯油;你被村里孩子欺负,是她让山雀把他们的草帽叼走……”
一件件往事被揭开,望舒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原来那些莫名的幸运,那些温暖的瞬间,都不是巧合。
“那我爹呢?他现在在哪?”
“在青崖山,和你娘在一起。”青芜的声音软了下来,“他们很想你,却不敢见你,怕你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世。”
望舒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他不是孤儿,他有爹娘,可他的娘是狐狸……这个认知像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了马蹄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顾大人说了,仔细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林望舒找出来!”
是顾家的人!
青芜脸色大变:“快走!”
她拉起望舒就往庙后跑,那里有个供香客方便的小洞。可刚跑到洞口,就被几个黑衣人堵住了去路。为首的正是顾衍之的侄子顾明轩,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笑得阴狠:“林状元,跑啊,怎么不跑了?”
望舒把青芜护在身后,握紧了手里的账册:“放她走,我跟你们走。”
“放她走?”顾明轩嗤笑,“这小丫头片子几次三番坏我的事,今天正好一起解决。”他挥了挥手,“抓住他们!”
黑衣人扑上来,望舒虽学过几招姑父教的防身术,可双拳难敌西手,很快就被按倒在地。顾明轩一脚踩在他手上,弯腰去抢账册:“这是什么?哦,原来是沈御史那老东西留下的‘宝贝’。”
“不准碰!”望舒挣扎着,手背被踩得生疼。
就在这时,青芜突然尖叫一声,浑身爆发出刺眼的青光。等光芒散去,她己经化作一只青色的狐狸,身形比寻常狐狸大些,尖牙闪着寒光,猛地扑向顾明轩!
“啊——”顾明轩没防备,被咬伤了胳膊,匕首掉在地上。
黑衣人们吓得后退,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青狐趁机咬住望舒的衣袖,往小洞拖。望舒反应过来,爬起来跟着她往外钻。
“抓住那只妖狐!”顾明轩捂着流血的胳膊,气急败坏地吼道,“林望舒是妖人的种!快禀报我叔!”
钻出小洞,青芜又化为人形,拉着望舒往城外跑。两人一路狂奔,首到听不到身后的追赶声,才在一片树林里停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真是狐狸?”望舒看着她,眼神复杂。
青芜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现在你知道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是不是不想再见到我了?”
望舒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心里忽然一片清明。是人是狐又如何?她救过他,护过他,陪他走过最难的日子,这就够了。
“不。”他认真地说,“不管你是什么,你都是青芜。”
青芜愣住了,随即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
两人在树林里待到天亮,青芜说:“顾家知道了你是半狐,肯定会借题发挥,说你是‘妖人’,动摇民心。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去找当今太子。”
“太子?”
“嗯。”青芜点头,“太子和顾家是死对头,沈御史当年就是太子一派的。我们把账册交给太子,他一定会帮你。”
望舒犹豫了。他不想卷入皇子争斗,可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好。”他握紧账册,“就去找太子。”
青芜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玉符,塞到他手里:“这是青崖山的传讯符,你若遇到危险,捏碎它,我和你爹娘就会来救你。”
“你们?”
“嗯,”青芜笑了,“你娘说,这次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望舒握紧玉符,心里暖暖的。原来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家人,有青芜,有可以依靠的力量。
两人分头行动,青芜去打探太子的行踪,望舒则找了个隐蔽的客栈藏起来,等待时机。
可他不知道,顾衍之得知“林望舒是妖人之后”,眼睛亮得吓人。
“妖狐?”他坐在书房里,着手里的佛珠,“好,好得很!传我的话,就说新科状元林望舒勾结妖狐,意图颠覆朝廷,证据确凿!”
旁边的谋士犹豫道:“大人,说他勾结妖狐,会不会太离谱了?皇上未必信。”
“信不信不重要,”顾衍之冷笑,“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怪物,是个威胁。到时候,就算太子想保他,也得掂量掂量。”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林砚秋”三个字,眼神阴狠:“当年没弄死你,没想到你儿子倒送上门来。林砚秋,这一次,我让你们父子俩,连同那些狐狸精,一起灰飞烟灭!”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却驱不散书房里的阴冷。一场关于人狐、关于权力、关于身世的风暴,正在京城上空悄然凝聚。
而林望舒,正握着那半块玉佩和青崖山的玉符,等待着与命运的正面交锋。他知道前路凶险,可他不再害怕。
因为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血脉不是诅咒,是力量;那些爱他的人,不是软肋,是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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