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菇。
《万草鉴》内关于它的记载寥寥数语，却像一道幽光，劈入被危机感填满的脑海。
“喜阴嗜暗，生于阴脉交汇或古战场遗址，以残魂怨念为食，孢子微扰神念。”
孢子微扰神念！
这短短几个字，让苏柒几乎停滞的心脏重新狂跳起来。
需要这个。迫切需要。
无论多么微弱，只要能对神念探查产生一丝一毫的干扰。
就可能为苏柒争取到一线喘息之机，一线掩盖那种子存在的可能。
目光死死盯住后续关于培育环境的描述——
“需极阴之地，辅以‘沉阴砂’、‘无根水’……”
沉阴砂，无根水。
都不是什么稀世奇珍，但也绝非一个是苏柒能轻易获取的东西。
苏柒立刻翻身下榻，也顾不上收拾满殿狼藉，快步走到殿门处。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只是带着些许修炼后的疲惫和急于完成任务的恭顺。
“门外师弟可在？”
苏柒扬声，声音刻意放得平稳。
守在外面的弟子很快应声：
“师姐有何吩咐？”
“我研习师尊所赐《万草鉴》，心有所悟，想尝试培育几种灵植，需一些材料。”
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带着一点得到新玩具般的、克制的兴奋。
“劳烦师弟代为通传，我需要‘沉阴砂’三两，‘无根水’一壶。”
门外沉默了一瞬。
沉阴砂和无根水虽不算顶级材料，但也超出普通弟子日常用度范畴了。
苏柒立刻补充道：
“是师尊命我多多研习灵植之道的。”
轻轻抬出了师尊这张虎皮。
果然，门外弟子立刻恭敬应道：
“师姐稍候，我这就去杂务堂领取。”
脚步声远去。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手心微微出汗。
成了第一步。
只要东西到手，就能尝试。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那弟子回来时，却并非一人。
杂役管事那张圆滑带笑的脸出现在门外，身后跟着那名低头捧着材料的弟子。
“听闻师姐需用沉阴砂与无根水？”
管事笑眯眯地，眼神却像刷子一样在苏柒脸上和殿内飞快扫过。
“师姐真是勤勉，刚得了尊者赏赐，便如此用功。”
“不知师姐要培育何种灵植？或许小的能提供些参考？”
试探来了。
苏柒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属于“关系户”的矜持。
“师尊吩咐下来，自有道理。怎么，我领些材料，还需向管事报备明细不成？”
管事脸色微微一僵，连忙赔笑。
“不敢不敢，师姐误会了。”
“只是沉阴砂性寒，无根水缥缈，皆是偏阴之物。”
“小的只是担心师姐初次接触，操作不当，伤了自身。”
苏柒冷淡地打断他，伸出手。
“师尊既赐下《万草鉴》，自有考量。不劳管事费心。”
“材料给我便是。”
管事碰了个软钉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但终究不敢再多问，示意身后的弟子将一个小布袋和一个玉壶递给苏柒。
“师姐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
他干笑着行了个礼，带着人退下了。
关上殿门，隔绝了那令人不适的视线，立刻打开布袋。
里面是漆黑如墨、触手冰凉的细砂，正是沉阴砂。
玉壶里则是清澈无比、却毫无灵气波动的无根水。
东西到手了。
接下来，是地方。
听雨阁偏殿灵气充裕，却过于阳光正大，并非培育蚀月菇的理想场所。
需要一个隐晦的、不易被察觉的角落。
神识沉入《万草鉴》，结合这几日对偏殿的熟悉，很快锁定了一个地方。
偏殿最深处，用来堆放清洁用具的一间狭小耳房。
那里几乎不见阳光，且远离玉榻主灵脉，阴气较重。
就是那里！
说干就干。
先将主殿内疯长的灵草迅速收割，能换取生存点的立刻让系统回收，又得了可怜的几点。
然后将那些陶盆泥土稍作整理，掩去最明显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才拿着沉阴砂和无根水，闪身进了那间阴暗的耳房。
依照《万草鉴》上的法门，将沉阴砂铺底，注入无根水。
又以微末灵力勾勒了几个简单的聚阴符纹——这些都是玉简上记载的最粗浅的辅助法阵。
一个简陋至极的微型“极阴之地”算是勉强成型。
然后，取出了几枚灰扑扑、毫不起眼的蚀月菇孢子。
这是方才回收那些成熟灵植时，系统极其勉强地、额外扣除了一点生存点才“友情附赠”的，品相差得可怜。
小心翼翼地将孢子撒在沉阴砂上。
接下来，便是催动。
运转起炼气二层的灵力，结合催生术，缓缓注入这方小小的阴晦之地。
与催生那些低阶灵草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灵力注入的瞬间，感受到的是一种冰冷的、贪婪的吸吮感。
那几枚死寂的孢子像是苏醒过来的微小黑洞，疯狂汲取着灵力和这耳房中汇聚而来的稀薄阴气。
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耳房墙壁之外，听雨阁地下深处。
那些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属于过往岁月的阴冷气息。
也被这微型的阴晦阵法和新生的蚀月菇牵引，一丝丝地渗透进来，被其吞噬！
它们生长的速度极慢，远不如那些低阶灵草，但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着和阴冷。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苏柒几乎又要耗尽灵力时，那沉阴砂上，终于极其缓慢地、冒出了几个比米粒还要细小的、灰黑色的菇蕾。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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