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堂中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候，诸葛亮率先开口。
“亮，有一请。”
少年人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镇定。
林渊做了个“请讲”的手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放我的叔叔和兄长返回荆州，我留在此处，这样可好？”
这话一出，诸葛玄和诸葛瑾都变了脸色。
林渊笑了。
“孔明，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我出身草莽，家底太薄，玩不起那些礼贤下士的把戏。”
“今天放你们走，他日沙场相见，你们就是刘表的刀，一刀一刀捅在我心窝子上。”
“我没那么大度，更不会给自己培养掘墓人。”
林渊的回答干脆利落，不留半点余地。
诸葛亮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他预想过很多种回答，唯独没料到对方会如此首白，把所有阴暗的算计都摊在了桌面上。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哈哈哈……”
一阵苍凉的笑声打破了僵局。
诸葛玄挣扎着站起身，原本佝偻的腰背，此刻却挺得笔首。
他整了整衣冠，对着林渊，神情竟恢复了几分名士的风采。
“赤壁帅，老夫与你打个赌，如何？”
“哦？”林渊身体前倾，“先生请讲。”
“老夫这就返回襄阳，面见景升公。”
“若老夫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你我之间的约定便此作罢，你放我一家老小离去。”
“若老夫身死，或遭遇不测……”
诸葛玄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侄子。
“诸葛瑾，诸葛亮，便归顺于你，为你效犬马之劳，绝无二心！”
“叔父！”
“叔父，不可！”
诸葛瑾和诸葛亮同时惊呼出声。
诸葛玄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
“老夫以我琅琊诸葛氏数百年的荣耀起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我诸葛一族永世不得翻身！”
老人的声音在堂内回荡，掷地有声。
这是在用自己的命，和整个家族的声誉，为他们赌一个未来。
廖化在一旁急了，他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林渊用手势制止。
林渊看着诸葛玄，看了许久。
“好。”
他吐出一个字。
“我应下这个赌约。”
“主公！”廖化忍不住喊了出来。
“这怎么行！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乔蕤也急忙劝谏。
林渊却不为所动。
“先生可还有其他要求？”
诸葛玄摇了摇头：“没了，多谢赤壁帅成全。”
“元俭。”林渊唤道。
“末将在。”
“备车马，再拨一百精兵，护送诸葛先生一家，平安抵达荆州地界。”
“主公！”廖化还想再劝。
“这是命令。”林渊的声音充满威严。
廖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抱拳领命：“喏！”
诸葛玄深深地看了林渊一眼，然后带着两人，转身走出了议事堂。
待他们走后，乔蕤立刻上前。
“主公，此举太过冒险！刘表为人虽不堪，但手下谋士众多，万一有人为诸葛玄开脱，让他侥幸过关，我军岂不是白白放走了大才？”
廖化也附和道：“是啊主公！”
林渊走到堂前，看着门外深沉的夜色。
“元俭，如果有人用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投降，你会真心归顺吗？”
廖化一愣，梗着脖子道：“俺宁死不降！”
“那不就结了。”林渊转过身，“诸葛一族，素有清名，忠贞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强留无用，反而会结下死仇。”
“至于诸葛玄……”
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他回襄阳，必死无疑。”
“刘表那个人，我比你们都清楚。外宽内忌，最是擅长卸磨杀驴。豫章失陷，这么大一口锅，总要有人来背。诸葛玄，就是最好的人选。”
“我放他回去，不是放虎归山，而是借刘表的刀，来收诸葛家的心。”
“一个信守承诺，愿意给他们机会的‘贼寇’；一个猜忌多疑，逼死老臣的‘汉室宗亲’。你们说，孔明那样的聪明人，将来会选谁？”
乔蕤和廖化听完，都沉默了。
他们这才明白，从一开始，林渊就算计好了一切。
这个赌约，他根本不可能输。
……
海昏县城门外。
廖化带着一队骑兵，护送着诸葛家的车队。
临别前，诸葛亮跟了上来。
“廖将军，亮还有一问。”
“讲。”廖化坐在马上，言简意赅。
“赤壁军入主海昏，可有安民之策？城外的良田，又将如何处置？”
廖化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半大孩子问的都是民生大计。
“我家主公说了，打土豪，分田地。”
“所有查抄的田产，都会按人头分给城中百姓，人人有其田。”
“另外，凡加入我赤壁军者，家中可免三年赋税。”
诸葛亮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敢问将军，你家主公，高姓大名？”
廖化的脸上露出一抹自豪的笑容。
“我家主公姓林，名渊，字静澜。”
“你不用记那么清楚。”
“因为，将来整个预章，都将插满我赤壁军的旗帜。到那时，你随处都能听见主公的名字。”
说完，廖化勒转马头，带着骑兵呼啸而去。
站在原地的诸葛亮喃喃自语。
“林渊，字静澜……”
海昏城楼之上，林渊凭栏远眺，甘宁、乔蕤等人侍立身后。
“主公，那小子，确实有几分胆色。”乔蕤开口道。
林渊回应。
“何止是胆色。”
“此子，有吕尚之谋，范蠡之智，商鞅之法，张良之算。”
“你们可知，我为何敢与诸葛玄立下赌约？”
众人面面相觑。
林渊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因为，他是我的王佐之才！”
“有他在，我赤壁军，便立于不败之地！”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吕尚、范蠡、商鞅、张良，那都是何等人物？
皆是辅佐君王开创霸业的顶级谋主！
主公对这个半大孩子的评价，竟然高到如此地步？
“主公……”
一旁的甘宁皱起了眉头，瓮声瓮气地开口。
“话虽如此，可万一……我是说万一，那小子以后不来投奔咱们呢？”
“咱们今天把他捧得这么高，日后传出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甘宁的话，让现场火热的气氛冷却下来。
乔蕤和赵毅等人脸上的激动也褪去，转而浮现出一抹凝重。
林渊没接这个话茬。
他拍了拍甘宁粗壮的臂膀。
“兴霸，别急。”
“孔明那小子，比我们想的都聪明。”
“他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说完，他便转身走下城楼。
“天色不早，都回去歇着吧。”
“明天起，有的是事情要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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