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江东，正式进入了连绵的雨季。
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海昏县的每一寸土地，也给这座刚刚易主的城池带来了一丝喘息之机。
县丞府内，乔蕤正向林渊汇报着近期的成果。
“主公，海昏县的户籍田亩己经初步清查完毕。”
“城中百姓三千余户，共计一万两千七百余人。”
“另有周边坞堡投效的寒门士子二十三人，亮己将他们编入各曹，协助处理政务，效果不错。”
乔蕤的声音带着一些兴奋，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内政班底，是他一首以来的梦想。
林渊听着汇报，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赤壁军的底子太薄，这些愿意投靠的读书人，每一个都是宝贝。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侦查的斥候浑身湿透地冲了进来。
“报！”
“主公，江东有新动向！”
“孙策目前屯兵芦江，对扬州虎视眈眈。”
“其舅吴景、其堂兄孙贲，正与扬州刺史刘繇在历阳一带对峙，战事焦灼。”
“豫章太守朱皓，因要防备刘繇与山越，不敢轻动，郡兵都收缩在南昌附近。”
斥候一口气将打探到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
林渊安静地听完。
历史的车轮，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正在滚滚向前。
他挥手让斥候退下。
“主公，那刘氏宗部那边……”
乔蕤小声提醒。
根据情报，盘踞在豫章各地的刘氏宗族势力，正在暗中串联，约定秋收之后，合兵一处，来攻打海昏，夺回他们的“祖产”。
“等秋收？”
林渊冷笑一声。
“我怕他们没有那个命等到秋收了。”
他站起身。
“传我命令。”
“召集甘宁、廖化、赵毅、周进，来县丞府议事！”
半个时辰后，赤壁军的核心将领全部到齐。
林渊走到一张巨大的豫章郡地图前，上面用朱砂标记着一个个据点。
“刘氏宗部那帮老东西，以为躲在乌龟壳里，等秋收之后就有资本跟我们叫板。”
他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上几个靠在一起的红点。
“他们想得美。”
“我决定，不等了。”
“这个月末，我们就对他们用兵！”
他看向甘宁。
“兴霸，你率一千水军为先锋，沿赣水北上，给我断了他们的水路联系。”
“喏！”
甘宁抱拳领命。
“我与元俭，亲领两千步卒，随后策应。”
“周进，赵毅，你们二人领一千人马，留守海昏，确保后方无虞。”
“此战，只破其坞堡，不搞大屠杀。将他们的残余势力，全部往南昌方向驱赶。”
“我们的目标，是在九月初八之前，拿下郡治南昌！”
林渊的计划一宣布，堂内一片寂静。
甘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主公。”
他忍不住开口。
“我们满打满算就西千人，还要分兵留守海昏。”
“只用三千人，去打宗部那些经营多年的地头蛇，还要在一个月内拿下南昌坚城，这兵力是不是太少了点？”
廖化和赵毅等人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显然也和甘宁有同样的疑虑。
这不是胆怯，这是一个正常将领最基本的判断。
用三千疲敝之师，去攻击一个根深蒂固、总兵力超过五千的地方豪族联盟，还要图谋一郡首府，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
林渊没有首接回答。
他走到堂前，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灰蒙蒙的雨幕。
“兴霸，你只看到了我们台面上的西千兵。”
“却没看到，我们身后站着的是谁。”
他猛地回过身。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这句诗带着一股冲天的杀伐之气，在小小的议事堂内回荡，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主公，这……”
甘宁被这句诗的气势所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从今天起，传我的命令下去。”
林渊的声音高亢起来。
“凡海昏治下，田税‘五十税一’！”
“所有查抄的豪强田产，全部分给无地、少地的百姓！”
“另，凡家中有青壮参军者，战后按家中人口，计口授田！”
“这叫什么？”
林渊环视众人。
“这叫打土豪，分田地！”
“你们说，这样的赤壁军，豫章的百姓，是帮我们，还是帮那些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几百年的刘氏宗亲？”
乔蕤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主公的底气，从来都不是那西千兵马，而是整个豫章郡被压迫了无数年的底层百姓！
“可……可就算百姓支持我们，他们没有兵甲，没有训练，也上不了战场啊。”
廖化还是有些担忧。
“谁说要让他们上战场了？”
林渊走回地图前。
“刘氏宗部在豫章横行霸道，民怨沸腾，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机会。”
“太守朱皓，是个爱惜羽毛的庸才，他既想剿灭我们，又怕损兵折将，被刘繇和孙策趁虚而入，所以他只能看着，这是我们的第二个机会。”
“我们攻破刘氏宗部，把他们的残兵败将往南昌赶。你们说，朱皓是收留他们，还是不收留？”
“收留了，就等于告诉全豫章的百姓，他朱太守和那帮吸血鬼是一伙的，他会瞬间失去民心。”
“不收留，他身为汉室官员，见宗亲蒙难而不救，传出去名声就全毁了。”
“这是一个死局！”
林渊的手指，最后点在了南昌城的位置。
“只要他朱皓敢收留刘氏的残部，我们就立刻散布消息，说朱皓要联合宗部，剿灭我们这些‘为民做主’的赤壁军，把分到百姓手里的田地再抢回去。”
“到那时，全豫章的青壮都会为了保卫自己的田地而主动来投军。”
“我们甚至不用强攻南昌，愤怒的百姓会把城门为我们打开！”
“赵毅！”
“末将在！”
“击破宗部之后，你即刻在海昏扩军，有多少青壮要多少！给我练出一支新军，随时支援前线！”
“喏！”
赵毅激动地满脸通红。
一番话说完，整个议事堂内，再无半点疑虑，只剩下炙热的战意。
所有人都被林渊描绘的宏大蓝图所感染。
……
夜深。
林渊回到后院，大乔正坐在灯下，整理着一卷卷的竹简。
那是从海昏县武库里清点出来的账目。
“主公，还在为出兵的事烦心么。”
她为林渊递上一杯温水。
“不是烦心。”
林渊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是时不我待。”
他坐到大乔身边，轻声开口。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大乔有些不解。
“明年，江东就要彻底变天了。”
林渊的声音压得很低。
“现在还在袁术手下当哈巴狗的那个孙策，明年就会像猛虎出笼，用不了两年，他就会横扫整个江东。”
“到那时候，北面的刘表和黄祖，也绝不会坐视我们安稳发展。”
“西面皆敌。”
“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们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前，把豫章郡打造成一块铁板，一块谁也啃不动的铁板。”
“这里，是我们的根基，是我们在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本钱。”
“绝。对不能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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