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海昏县的城门口就挤满了人。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将几张刚刚贴上去的榜文围得水泄不通。
“让让,让让!别挤了!”
“前面识字的先生,给念叨念叨,上面写的啥?”
一个穿着长衫的落魄书生,被众人推到最前面,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一字一句地高声诵读。
“告海昏父老乡亲书!”
“我赤壁军主帅林渊,于上潦津大破刘氏宗伍,阵斩其首刘应!”
人群里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以三千之众,破六千之敌!缴获粮草七十万石,金银百万钱,布匹上万……”
书生念到这里,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七十万石粮!我的乖乖!”
“这得够咱们全县吃多久啊!”
“林将军真是神人!”
百姓们脸上洋溢着喜悦,仿佛那些粮食己经分到了自己家里。
书生喝了口水,继续往下念。
“林帅有令!此战所有缴获,皆为海昏百姓所有!”
“待光复豫章全境,将行‘计口授田’之策,凡我治下之民,皆可分得田地!”
“税赋,将行‘五十税一’!废除一切苛捐杂税,丁税摊入田亩!”
人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无数人激动得满脸通红,甚至有人跪在地上,朝着榜文的方向用力磕头。
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可书生接下来的话,却给这盆烈火浇上了一瓢冰水。
“……然,豫章太守朱皓,非但不为民做主,反欲勾结刘氏余孽,屯兵南昌,意图剿我赤壁军,夺我等生机……”
榜文前,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笑脸都僵住了。
“什么?”
“那个姓朱的狗官,要帮着刘氏那帮畜生?”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农,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墙上。
“俺就说!当官的跟那些大户人家都是一伙的!”
“他们抢走了我们的地,现在林将军帮我们抢回来了,他们又要抢回去!”
“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刚刚升起的希望,转眼就要被掐灭,这种巨大的落差,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他敢!”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振臂高呼。
“林将军为我们打生打死,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
“对!跟他们拼了!”
“榜文上还写了什么?接着念!”
书生也被这气氛感染,他指着榜文的最后几行,用尽力气吼了出来。
“林帅有令!为保卫家园,保卫胜利果实,今于海昏招募新兵!”
“凡参军者,免全家丁税,优先分得良田!按月发放军饷!”
“战死者,抚恤加倍,其家人由赤壁军奉养!”
“弟兄们!想活命,想吃饱饭,想给子孙后代争一份田地的,就去参军!”
“参军!”
“老子这条命,今天就卖给林将军了!”
“算我一个!与其被那帮狗官和士族逼死,不如跟着林将军干他娘的一场!”
人群彻底沸腾,无数青壮高喊着口号,朝着城中募兵处的方向涌去。
那股汇集起来的怒火和渴望,几乎要将整个海昏城的天空都给点燃。
募兵处设在县衙前的空地上。
乔蕤早有准备。
一袋袋码得像小山一样的粮食,一箱箱敞开着、闪着金银光芒的钱币,还有一匹匹色泽光亮的布匹,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摆在所有人的面前。
这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冲击力。
这就是胜利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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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蕤站在一张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下方潮水般涌来的人群。
他沉声开口。
“诸位乡亲!”
“东西,都在这里!”
“我赤壁军的规矩,说到做到!”
“现在,所有愿意参军的,十人一排,依次上前登记!”
“我只说一句,你们手上拿到的军籍凭证,就是日后分田的地契!谁家有人参军,谁家就优先分,分好田!”
“开始!”
周进带着一队士兵,费力地维持着秩序,让激动的青壮们排好队伍。
十几名书吏早己在长案后就坐,他们面前摆着笔墨和厚厚的名册。
“姓名!”
“张三!”
“年庚!”
“二十有二!”
“家中几口人?可有兄弟?”
“爹娘俱在,还有一个弟弟!”
书吏飞快地记录下信息,然后在名册上盖上一个鲜红的“赤”字印章,撕下一张回执递给那个叫张三的壮汉。
“拿着这个,去那边领兵器和这个月的军饷!”
张三接过那张写着他名字的纸,手都在抖。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叠好,揣进怀里。
然后,他挺起胸膛,大步走向另一边堆放兵器的地方。
领到一杆长矛和五十个铜板的军饷后,他被编入一个新的队列。
在那里,己经站着上百个和他一样,刚刚从一个普通百姓,转变为赤壁军士卒的年轻人。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一些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这样的场景,在海昏县持续了整整三日。
全城都陷入一种狂热的氛围中。
三天后,当募兵处的大门缓缓关闭时,乔蕤手中的名册上,己经密密麻麻地记录了六千个名字。
这六千名新兵,被赵毅临时编组成几个大营,在城外开始了最基础的队列训练。
他们或许还不知道怎么打仗,但当他们站在一起,齐声呐喊的时候,那股冲天的气势,己经有了几分悍卒的模样。
县丞府内,灯火通明。
乔蕤、赵毅、周进三人围着地图,神色肃穆。
“主公的最新消息,他己在飞鸿山扎营,与南昌城遥遥相望。”
乔蕤的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叫飞鸿山的地方。
“朱皓那个老贼,果然把刘氏的残兵败将都接进了南昌城,如今南昌城内,敌军人数恐怕不下五千。”
赵毅哼了一声,脸上带着不屑。
“一群乌合之众,再多也是土鸡瓦狗。”
“话不能这么说。”乔蕤摇了摇头,“南昌是郡治,城高池深,不易攻取。我们必须赶在九月初八之前拿下南昌,否则等到周边郡县的援兵一到,我们就麻烦了。”
他看向赵毅,下达了命令。
“赵毅,明日一早,你便率领这六千新军,即刻开拔,前往飞鸿山与主公会合!”
“新兵虽然未经战阵,但士气可用,把他们交给主公,主公自有办法让他们变成真正的战士。”
“喏!”赵毅起身,抱拳领命。
乔蕤又转向周进。
“周进,你的任务更重。”
“你带人,即刻开始清点海昏县及周边所有乡镇的户籍、丁口、田产。”
“我要一张最精准的清单。等主公拿下南昌,我们就要立刻开始分田!”
周进一愣,随即明白了乔蕤的深意。
打天下,更要会治天下。
主公在前方冲锋陷阵,他们这些在后方的人,就得把这个家给管好,把锅里的饭给煮熟了,让前方将士没有后顾之忧。
他用力点头。
“先生放心,保证办的妥妥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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