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朱皓猛地转身，对着刘楷厉声喝斥。
“刘将军，慎言！”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可知，守卫这座城的，正是你口中的‘贱民’！”
刘楷被骂得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还想辩解两句。
“太守大人，我……”
“够了！”朱皓一挥手，打断了他，“若再有下次，休怪我军法从事！”
刘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悻悻地退到一旁。
朱皓转向城头的守军，提高音量。
“全军听令！”
“蛾贼就在山下，我等身后，是父母妻儿，是万家灯火！”
“打起精神，严加戒备，但有异动，立时来报！”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勉强稳住了有些骚动的气氛。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一旦裂开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同一片夜空下，飞鸿山大营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上万将士只留了必要的警戒，其余人等，无论新兵老卒，全都被动员了起来。
山林里，斧头砍伐树木的“砰砰”声，锯子拉扯木料的“刺啦”声，还有将领们嘶哑的号令声，汇成了一曲嘈杂而充满力量的交响。
火把将整座山都映得通红。
一夜未歇。
卯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十座狰狞的庞然大物，己经矗立在营地前的空地上。
它们用巨大的原木搭建而成，结构复杂，带着一种冰冷的、纯粹为了毁灭而生的压迫感。
林渊绕着其中一座走了一圈，用手敲了敲关键的承重梁，听着那沉闷厚实的回响。
“主公，木屑都堆起来了，有好几大堆。”甘宁凑过来，他熬了一夜，眼睛里全是血丝，但精神头却好得很。
“很好。”林渊点了下头，“传令下去，把所有木屑都用布包好，然后用猛火油浸透。”
“再找些大小合适的石块，把浸透油的布包，用麻绳紧紧捆在石块上。”
“这……”甘宁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我们要给朱太守，送一份大礼。”林渊的脸上露出笑容，“一份会燃烧的大礼。”
甘宁先是一怔，然后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高！主公这招实在是高！”
“传我将令！”林渊的声音传遍全营，“所有参与建造的弟兄，分批吃饭，轮流休息！”
“养足了精神，午时三刻，随我攻城！”
南昌城楼。
朱皓一夜没睡好，眼下泛着青黑。
天一亮，他就带着刘楷等一众将校，再次登上了城头。
“太守快看！那是什么东西！”一个眼尖的校尉指着远处的赤壁军大营，声音发颤。
顺着他指的方向，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十座高高耸立的木制器械。
它们比营寨的栅栏高出太多，像十个沉默的巨人，俯瞰着南昌城。
“投石车？”刘楷不确定地说道。
可他见过的投石车，没有这么高大，也没有这么古怪的结构。
朱皓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针尖。
他的嘴唇发白，喃喃自语。
“回回炮……这是回回炮……”
“不可能……这是朝廷武库的禁器，图纸早己封存，他们怎么可能造的出来！”
他身为一郡太守，见识远非刘楷可比。
他认得这东西！
这根本不是靠几十个士卒拉绳子抛石头的普通货色，而是利用配重，能将百斤巨石抛出数百步远的战争机器！
“太守大人，这东西很厉害？”一个偏将小声问道。
朱皓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些器械，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沙哑着嗓子开口。
“无妨……不过是些木头架子。”
“传令弓箭手准备，只要它们进入三百步，就给本官用箭雨覆盖，将它们射成刺猬！”
他说得斩钉截铁，可心里却在疯狂呐喊。
没用的！
回回炮的射程，远在弓箭之上！
午时三刻。
飞鸿山大营，战鼓擂响。
营门大开。
三个巨大的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而出。
黑色的旗帜迎风招展，长矛如林，刀盾如墙。
近九千名赤壁军将士，沉默地列阵于南昌城外。
那股肃杀之气，让城楼上的喧嚣都为之一静。
随后，十座巨大的回回炮，被上百名壮硕的士卒，缓缓推到了阵前。
它们在距离城墙西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让城头上的弓箭手，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看得见敌人，却根本够不着。
赤壁军阵前，林渊一马当先，缓缓而出。
他没有拔刀，也没有搭箭，只是勒马而立。
他高高举起右手，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朱皓听真！”
“朱皓听真！！”
“朱皓听真！！！”
近九千名士卒，用尽全身力气，同时发出了怒吼。
“降者不杀——！”
“开城献降——！”
“饶你不死——！”
九千人的声音汇聚成一股，化作了实质的音浪，狠狠撞在南昌的城墙上。
城墙仿佛都在震动，城楼上的瓦片簌簌作响，灰尘不断落下。
守城的士卒们脸色发白，许多人被这惊天动地的声势吓得腿肚子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
朱皓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欺人太甚！”他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墙垛上。
“太守息怒！”旁边一个年轻的校尉急忙劝道，“蛾贼势大，我等只需坚守城池，时日一久，他们粮草耗尽，自然会退去！”
这话提醒了朱皓，他稍稍冷静了一些。
对，守城。
南昌城高池深，只要他们死守，对方也奈何不得。
他刚想下令全军戒备，准备死守。
一旁的刘楷却哭丧着脸开口了。
“太守大人……没用的。”
“什么没用？”朱皓不解地问。
刘楷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林渊在上潦津，缴获了我刘氏……缴获了我刘氏所有的存粮啊！”
“足足七十万石！”
“别说围城几个月，就是围上一年，他们也饿不着……”
刘楷话音落下，城楼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朱皓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他扶着墙垛，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敌人用着你的粮，来打你的城。
这仗，还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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