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雨夜之后，林微感觉自己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能量。
那把黑色的长柄伞被她仔细地擦干，妥帖地放在宿舍门后，每次看到它，眼前就会浮现出，雨幕中他挺拔的身影，和被雨水打湿的肩头，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句“其他的，交给我。”
心口总会随之泛起一阵温热的悸动。
宣传图的任务，她完成得极为出色。几乎可以说是不眠不休，调动了她所有的专业技能和灵感，将项目的核心思想和交互亮点视觉化得清晰又富有创意。她在第二天中午之前就把成品发到了小组群里，并特意@了顾夜白。
【林微】：【@G 学长，宣传图做好了，请查收。】 附上的图片精致得堪比专业作品。
群里安静了几分钟。
最先跳出来的是沈枫：【哇！林微你这效率和质量真是绝了！太棒了！】
赵柯：【+1，厉害。】
连李彦都磨磨蹭蹭地回了个：【不错。】
顾夜白的回复稍晚一些，言简意赅：【很好。采用。】
没有多余的夸奖，但这简单的两个字从他那里发出来，却比任何赞美都让林微感到满足和开心。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嘴角咧到了耳根。
周璐对此表示没眼看：“啧啧啧，瞧你这点出息！一张图就被收买了？”
林微把脸埋进枕头里偷笑。才不是因为一张图的事呢。
经过雨夜那番话和宣传图事件，小组里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李彦虽然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子，但明显不再针对她，分配任务时公事公办，甚至在她提出设计修改意见时，也会皱着眉头听进去，偶尔还会憋出一句“有点道理”。
沈枫私下悄悄对林微说：“夜白后来找彦子谈过了。其实彦子就是脾气首，有点轴，人不坏，现在他己经知道自己错了。”
林微心里暖暖的，又有点不好意思。原来他说的“交给我”，是真的有在默默去做。
流言也慢慢平息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夜白那次在会议室里毫不犹豫的维护起到了震慑作用，还是因为他之后在某些公开场合，对待林微的态度依旧是那份标志性的、让人挑不出错的平淡疏离，打破了某些人的幻想。
偶尔在校园里遇到，他依旧是微微颔首，或者一句简单的“嗯”作为招呼，并不多言。
但林微却能从这份看似不变的平淡里，捕捉到一丝不同。
比如，他看她的时候，那双深邃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温和。或者在他偶尔会在擦肩而过后，发一条微信给她，或者指出她刚刚提交的文档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纰漏，像是在时刻关注着她的进度。再比如，有一次在食堂，她正和周璐排队，他端着餐盘从旁边经过，似乎是无意地，将一盘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推得离她们近了一点。
这些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举动，像散落在日常里的糖粒，被她一颗颗小心捡拾起来，细细品味，然后一个人偷偷开心好久。
她不再刻意躲避他，但也不敢太过靠近。只是每次得知要开小组会议，或者有可能会遇到他的场合，她都会下意识地挑一挑衣服，整理一下头发，然后带着一份隐秘的期待前往。
这天下午，《交互设计与用户体验》课结束后，学生们陆续离开。林微和周璐收拾东西慢了些，落在了后面。
顾夜白还在讲台前整理电脑和教案，几个学生围着他问问题。
林微拉着周璐，假装讨论问题，磨蹭着没走，眼角余光却总是忍不住瞟向讲台方向。
问问题的学生都离开了。顾夜白合上电脑包，一抬头，目光正好捕捉到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的林微。
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林微像被烫到一样，立刻低下头，心跳加速。
他却拿着电脑包，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周璐激动地猛的掐着林微的胳膊。
“学长。”林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嗯。”顾夜白在她们面前站定，目光落在林微身上，“项目用户测试的方案，我看过了。”
“啊，有什么问题吗？”林微立刻紧张起来。
“没有。”他语气平淡，“做得很好，考虑得很周全。”
又是这句“很好”。让林微的脸微微发热。
“谢谢学长。”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下周的测试，需要找校外不同年龄和背景的用户，招募上如果有困难，可以找我。”
“暂时还好，我们在几个平台发了招募帖，己经有人报名了。”林微老实回答。
“嗯。”他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别的事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
周璐眼珠一转，突然捂住肚子：“哎呀微微，我肚子突然好痛，得赶紧去趟洗手间！你先回去不用等我！”说完，也不等林微反应，就演技浮夸地捂着肚子跑开了，临走前还冲林微使劲眨了下眼。
林微：“……”这个损友！
原地顿时只剩下她和顾夜白两个人。
空荡荡的教室，夕阳透过窗户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林微尴尬得脚趾抠地，心里想着早知道跟着周璐一起逃跑了。
顾夜白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走吧。”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低沉。
“啊？哦……”林微愣愣地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的金辉洒满校园，一切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滤镜。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起刚才周璐生硬的借口，只是安静地走着。
“最近，还有听到什么闲话吗？”走出一段距离后，顾夜白忽然开口问道，目光看着前方，语气听起来很随意。
林微的心轻轻一颤，摇摇头：“没有了。谢谢学长。”
“那就好。”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夕阳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染上金色的光晕，“不用理会无关的人。”
他的侧脸在夕阳下好看得有些不真实，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林微看着看着，一时有些出神。
“嗯。”她小声应着，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软软的。
两人走到分岔路口，一个回宿舍区，一个去计算机学院的方向。
顾夜白停下脚步：“我回实验室。”
“哦，好。”林微点点头，“学长再见。”
“再见。”他看着她，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用户测试那天，我会过去。”
“嗯！”林微的眼睛亮了一下，用力点头。
他转身，朝着计算机学院的方向走去。
林微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首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慢慢转过身，脚步轻快地往宿舍走。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雀跃又柔软。
用户测试安排在了周六上午，地点借用了计算机系一间空闲的实验室。
林微提前到了，和沈枫、赵柯一起布置场地，检查设备。李彦负责调试录音录像程序，虽然还是没什么笑脸，但操作专业利落。
快开始时，顾夜白也来了。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浅灰色衬衫外套，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清爽的少年感。
他一来，并没有过多干涉，只是大致看了看准备情况，对沈枫点了点头：“可以开始了。”
第一批邀请的用户陆续到来。测试过程主要由林微主持，她按照之前设计的脚本，引导用户操作原型，并仔细观察记录他们的反应和反馈。沈枫和赵柯从旁协助，处理技术问题。
顾夜白就坐在实验室角落的电脑后，安静地看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他没有出声打扰，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林微感到安心，也更加专注了。
测试进行得很顺利。中途休息时，林微说得口干舌燥，拿起一瓶水小口喝着。
顾夜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给她一盒润喉糖。
“谢谢学长。”林微有些意外，接过糖，指尖碰到他微凉的指尖，心里微微一颤。
“表现很好。”他看着她说，声音不高，只有她能听到，“引导和追问都很专业。”
林微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却像炸开了一小朵烟花。能得到他专业的肯定，比任何夸奖都让她开心。
“还有最后两组，”他补充道，“坚持一下。”
“嗯！”她用力点头，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清凉的甜味瞬间蔓延开来，一首甜到了心里。
最后一位测试用户是位有点挑剔的中年阿姨，问题很多，操作也比较慢，对几个设计细节提出了质疑。林微始终保持着耐心和微笑，一一解释记录。
结束时，阿姨反而笑着夸了她一句：“小姑娘脾气真好，讲得也清楚，真有耐心。”
送走所有用户，林微舒一口气，虽然累，但成就感满满。
小组几人一起收拾残局。顾夜白也动手帮忙整理设备。
林微弯腰去拔一个插线板，起身时没注意，头差点撞到打开的柜门。
一只手掌及时地垫在了柜门边缘，避免了碰撞。
林微惊讶地抬头。
顾夜白就站在她身侧，他的手正按在柜门上，离她的额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低头看着她，眉头微蹙：“小心点。”
他的气息很近，带着淡淡的薄荷漱口水的味道。
林微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忘了反应。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确认她没事，才缓缓收回手，神色如常地转身去拿其他东西。
仿佛刚才那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只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
林微却捂着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掌温度的额头，站在原地，心跳如鼓，久久无法平复。
夕阳透过实验室的窗户照进来，将他的身影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忙碌而充实的下午，悄然破土，疯狂滋长。
她知道，有些感觉，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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