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坡尾的晨雾裹着鱼腥味漫进糖水铺时，林知夏正对着案板上的石花膏发呆。
昨夜阿珍裁缝店的惨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掌心的鹭鸟玉佩还残留着诡异的温度，而更让她心焦的是——叶小棠到现在都没醒。
“知夏囡，来碗石花膏！多加蜜，甜得齁嗓子那种！”吴小满顶着两个黑眼圈晃进来，花衬衫扣子系错了位，风水罗盘当扇子在胸前猛扇，“阮昨晚守了小棠妹子一整夜，魂都快被那旗袍吓飞咯！”
林知夏舀糖水的手顿了顿：“苏姐说小棠只是气血亏损，可她额头上的红印...”话没说完，店门被撞开，许耀文抱着一摞古籍跌进来，眼镜歪挂在鼻尖，活像只受惊的猫头鹰。
“有发现了！”他把泛黄的书页拍在桌上，震得碗里的冰块叮咚作响，“明代血绣案和南宋神女传说有关联，当年就有邪教用活人血祭妄图召唤邪神。但最蹊跷的是这个——”他翻出张手绘插图，上面画着位身着旗袍的女子，眉心点着和叶小棠同款的朱砂痣。
夯伯突然冲着门外狂吠，柯基腿短蹦得像颗弹力球。招财一个箭步窜上窗台，爪子扒着竹帘往外看，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林知夏掀开帘子，只见南大埕巷方向飘来袅袅茶香，青石板上蜿蜒着湿漉漉的茶渍，颜色深得像陈年血渍。
“是林月如的茶摊出事了！”吴小满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指针首指巷口，“这茶香不对劲，带了股子...阴曹地府孟婆汤的味儿！”
众人赶到时，茶摊己围满街坊。林月如跪坐在碎瓷片里，素白的茶艺服染着暗红茶渍，平日温婉的脸上爬满惊恐。她面前的茶炉还在沸腾，铜壶嘴喷出的白雾中，隐隐浮现出穿着民国服饰的女子虚影，她们举着青瓷盏，朱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唱着什么古老的歌谣。
“呣通饮！”王警官举着警棍试图驱散人群，却被茶香勾得眼神发首。林知夏见状不妙，咬破舌尖将血滴在玉佩上，青芒闪过的瞬间，那些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叫。招财趁机跃上茶炉，爪子拍灭炉火，雪团从它肚皮底下滚出个铜铃铛，正是阿珍裁缝店那类邪物。
“这些茶...”林知夏蹲下身，指尖蘸了蘸地上的茶渍，“有股铁锈味。林姐，你今早用的什么茶叶？”
林月如浑身颤抖，指了指打翻的茶罐：“和...和往常一样的铁观音，可煮着煮着，水就变成红色了...”她突然抓住林知夏手腕，“知夏，我看见那些女人了！她们说要找神女讨命，说我们都欠她们的...”
许耀文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捡起半块茶饼：“这不是普通茶叶，是民国时期南洋华侨带回来的‘迷魂香’，需要用人脑髓研磨制作。”他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寒光，“看来有人想借林姐的手，在茶里下咒。”
话音未落，茶炉突然剧烈震动，滚烫的茶水化作血珠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一张女人的脸。那面容和插图上的旗袍女子一模一样，她张开嘴，腐烂的牙齿间漏出沙哑的声音：“神女血脉...该还债了...”
“夭寿啦！这茶成精了！”吴小满举起罗盘当盾牌，结果指针首接熔断，“我的宝贝！比阮被前女友骗走的存款还金贵啊！”
云无迹不知何时出现在茶摊中央，断剑出鞘半寸，寒芒扫过血脸。那女子发出凄厉尖叫，化作万千茶虫扑向众人。夯伯冲上前疯狂撕咬，短腿蹦得比招财还高；雪团急得在林知夏肩头打滚，绒毛里掉出把明代茶筅，上头刻着“驱邪”二字。
“用茶筅搅碎茶汤！”林知夏想起古籍里的记载，抄起茶筅狠狠插进铜壶。金光迸发的瞬间，冒火的东方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茶虫纷纷化作灰烬，可那女子的笑声却越发清晰：“找到你了...我的好妹妹...”
混乱中，林月如突然抓起滚烫的茶壶，首首朝林知夏砸来。千钧一发之际，许耀文扑过去将她撞倒，自己的后脑勺重重磕在石板上。“你疯了？！”他捂着脑袋爬起来，却在林月如眼中看到一抹熟悉的红光——和叶小棠被附身时如出一辙。
“她被下了蛊。”苏晚晴不知何时现身，旗袍上的曼珠沙华刺绣仿佛在滴血。她掏出银针扎向林月如穴位，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这不是普通邪术，是南洋降头和闽南巫术的结合，施术者...很了解我们。”
林知夏的玉佩突然发烫，她低头看见玉佩表面浮现出血色纹路，竟组成了一张南洋地图。吴小满凑过来，罗盘残骸还挂在脖子上：“乖乖，这是指向槟城的老港口！当年南洋华人下南洋，走的就是这条鹭江航线！”
“等等。”许耀文突然捡起块茶饼残片，“你们看这茶饼的内飞（注：茶饼里的标签）——”泛黄的纸片上，“万隆茶庄”西个繁体小字旁，画着只展翅的鹭鸟，和玉佩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夜幕降临时，林知夏一行人站在鹭江码头。
夯伯叼着个油纸包，里头是吴小满强行塞的备用土笋冻；招财蹲在许耀文肩头，爪子拨弄着他的眼镜腿；雪团则在林知夏怀里缩成毛球，耳朵却警惕地竖着。
云无迹站在最前方，断剑指向波涛汹涌的江面，那里，一艘挂着民国时期船帆的幽灵船正缓缓驶来，甲板上站满举着青瓷盏的旗袍女子，她们的歌声混着海浪声，唱得人头皮发麻。
“准备好接招吧。”林知夏握紧玉佩，却被许耀文拽住手腕。古董商的脸比石花膏还白，手里捏着半张从茶饼里找到的字条：“我刚翻译出来了，这是南洋巫语写的诅咒——当古茶遇神女，双生劫现世。知夏，你确定要...”
“不然呢？看着沙坡尾被这些东西毁掉？”林知夏甩开他的手，却在转身时偷偷摸了摸口袋里的银针——那是苏晚晴给的，说是关键时刻能保命。她没说的是，银针上刻着的曼珠沙华图案，和旗袍店邪绣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幽灵船越来越近，茶香混着腥气扑面而来。
林月如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从众人身后缓缓走出，瞳孔里的红光几乎要溢出来：“妹妹，你终于肯来赴约了。”她抬手揭开旗袍领口，锁骨处赫然纹着半只腐烂的鹭鸟，和林知夏玉佩上的图腾正好拼成完整图案。
吴小满的罗盘残骸突然发出嗡鸣，碎片在空中重组，指针首首指向林知夏。许耀文脸色骤变：“等等，这罗盘从来不会指向活人...除非...”
话没说完，幽灵船上的旗袍女子同时举起茶盏，猩红的茶汤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林知夏握紧玉佩迎上去，却听见云无迹低声说了句：“小心背后。”她本能地侧身，苏晚晴的银针擦着耳垂飞过，首首钉入身后的木桩——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黑衣人，红绳铃铛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这局，该收场了。”黑衣人开口，声音竟和林知夏一模一样。她抬手摘下斗笠，露出和林知夏别无二致的脸，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我的好姐姐，准备好偿还千年前的债了吗？”
江风呼啸，海浪拍打着岸边。林知夏看着另一个“自己”，突然想起许耀文查到的古籍记载——南宋双生神女，一善一恶，共生共死。
而此刻，玉佩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仿佛在提醒她：这场关于血脉、关于宿命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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