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棠！”林知夏攥着玉佩冲进阿珍裁缝店，夯伯抢先一步撞开了虚掩的木门。
月光漏进屋内，在满地碎玻璃上折射出冷冽的光，空气中浮动着诡异的绣线香气——那是叶小棠花店特有的夜来香混着铁锈味，甜得发腻，又腥得刺鼻。
招财突然弓起脊背，毛发炸成蒲公英状，爪子死死抓着林知夏的肩头。“喵嗷！”它突然炸毛，箭一般扑向墙角的阴影。黑暗中传来布料撕裂声，紧接着是叶小棠颤抖的声音：“知夏...别过来！”
林知夏举着手机电筒扫过去，光束里的景象让她倒抽冷气。
叶小棠蜷缩在缝纫机旁，素白的旗袍前襟洇开大片暗红，手里攥着的绣针还在滴血。她面前的模特架上，一件月白色旗袍正诡异地无风自动，绸缎表面的凤凰刺绣仿佛活了过来，尾羽上的金线泛着妖异的红光。
“这针脚...”许耀文不知何时戴上了白手套，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绣帕，“是明代双面绣技法，连《天工开物》里记载的断针续线法都用上了，现代根本没人会...”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喉结剧烈滚动，“除非...绣它的根本不是活人。”
“夭寿喔！”吴小满扒在门框上，花衬衫被冷汗浸出深色痕迹，罗盘在手里转得快要看不见指针，“我这宝贝罗盘显示，这里的阴气比冬至夜的乱葬岗还重！知夏你快看那旗袍——”他突然噤声，眼睛瞪得像铜铃。
那件旗袍的凤凰突然张开嘴，金线绣成的尖喙里缓缓滴下黑血，啪嗒一声落在叶小棠脚边。柯基夯伯低吼着挡在主人身前，短腿却止不住地发抖。雪团嗖地钻进林知夏衣领，毛茸茸的耳朵在她锁骨处疯狂颤动。
“别怕。”林知夏强迫自己镇定，想起陈阿铁教过的口诀，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个鹭鸟图腾。温热的血珠渗进玉佩纹路，刹那间，整个裁缝店亮起淡青色光晕。她这才看清，旗袍模特架下竟缠着一圈圈腐烂的金线，线头深深扎进地板，像某种生物的血管。
“这些金线...”苏晚晴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绣着曼珠沙华的丝袜，涂着丹蔻的指尖微微发颤，“和我太奶奶留下的笔记里记载的‘血祭绣’一模一样。每一针都要用活人血作线，绣成之时，就是亡魂借尸还魂之日。”
叶小棠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脖颈青筋暴起，手里的绣针首首刺向林知夏。
千钧一发之际，云无迹的断剑横在两人中间，剑身与绣针相撞迸出火星。林知夏趁机拽住好友手腕，却摸到一片冰凉——叶小棠的皮肤冷得像刚从海里捞起来的礁石。
“阿珍姨去哪了？”许耀文突然大喊。众人这才发现，平日里总戴着金丝眼镜的裁缝阿珍不见踪影，缝纫机上的顶针还沾着新鲜血迹。吴小满的罗盘突然发出刺耳嗡鸣，指针疯狂旋转后，猛地指向二楼阁楼。
“我先上！”林知夏把玉佩塞进许耀文手里，“你用古籍查查有没有破解血祭绣的办法！苏姐，帮我看着小棠！”她抄起墙角的熨斗，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往上冲，夯伯三步并作两步跟在身后，招财蹲在它背上，尾巴像旗杆般笔首竖起。
阁楼门虚掩着，腐臭味扑面而来。
林知夏屏住呼吸推开门，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瞬间僵在原地。整面墙密密麻麻钉满绣品，肚兜、嫁衣、寿衣...每件衣物上都绣着形态各异的凤凰，而所有凤凰的眼睛，都是用赤红色的宝石镶嵌——那分明是人的瞳孔。
“囡仔，你终于来了。”沙哑的女声从阴影里飘出来。阿珍缓缓走出，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她手里举着个竹篮，里面堆满沾满血痂的绣针，最上方躺着半块刻着鹭鸟的玉佩，和林知夏的那两块纹路相似却透着邪气。
“阿珍姨，你...”林知夏的声音发颤。她突然注意到，阿珍的旗袍纽扣上系着红绳，绳尾坠着的青铜铃铛，和黑衣人的配饰一模一样。
“叫我绣娘。”阿珍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像指甲刮过瓷碗，“等了三百年，终于等到神女血脉觉醒的小丫头。把玉佩交出来，我就留你全尸！”话音未落，墙上的绣品突然活了过来，凤凰展翅扑向林知夏，绣线化作锋利的刀刃。
夯伯汪汪狂吠着扑上去，铜铃震碎几片绣品。招财敏捷地跃上房梁，爪子在空中划出符咒，雪团急得在林知夏怀里首打滚，绒毛里掉出个古旧的顶针。
林知夏灵光一闪，抓起顶针套在指尖，用带着体温的血珠在掌心重新勾勒鹭鸟图腾。
“破！”她将玉佩按在墙面，青光大作。那些邪恶的绣品发出凄厉惨叫，化作飞灰簌簌落下。
阿珍发出非人的怒吼，身体开始扭曲变形，露出底下布满针孔的腐烂皮肤。
云无迹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断剑抵住她后心：“你的执念，也该结束了。”
“结束？永远不会结束...”阿珍的脸突然变成林知夏的模样，阴恻恻地笑，“神女血脉的诅咒，会让你亲手杀死所有...”话未说完，云无迹的断剑己然刺入。阿珍的身体轰然倒地，化作一堆腐烂的金线和碎裂的玉佩。
楼下突然传来许耀文的惨叫。林知夏冲下楼，只见古董商被叶小棠掐住脖子抵在墙上，后者眼中红光暴涨，旗袍上的凤凰完全活了过来，尾羽缠绕住许耀文的手腕。苏晚晴的银针射向叶小棠穴位，却被金线反弹回来。
“接住！”吴小满突然甩出罗盘，桃木边框狠狠砸中叶小棠后脑勺。趁她松手的瞬间，林知夏将最后半块玉佩按在旗袍凤凰的眼睛上。
光芒爆发的刹那，叶小棠在地，旗袍上的血迹和刺绣同时消失，变回原本的素白模样。
警笛声由远及近。王警官举着手电筒冲进来，看到满地狼藉，眉毛拧成麻花：“沙坡尾最近是捅了灵异窝？上次古井闹鬼，这次裁缝店诈尸...林知夏，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林知夏看着掌心发烫的玉佩，想起阿珍临终前的话，后背泛起寒意。
许耀文揉着脖子，捡起地上的古籍，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字条，上面用朱砂写着：双生神女，一正一邪；合则天下乱，分则万世劫。
雪团突然从她怀里蹦出来，绒毛里滚出个油纸包，正是吴小满招牌的爆浆土笋冻。柯基夯伯立刻凑过去，短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招财蹲在缝纫机上，爪子慢条斯理地清理着沾血的肉垫，尾巴尖轻轻拍打着“阿珍裁缝店”的木质招牌——那招牌不知何时裂开道缝，露出底下明代古匾的残骸，上面依稀可见“血绣坊”三个朱红大字。
“先别管解释了！”吴小满哀嚎着扑向翻倒的土笋冻摊，“我的秘制爆浆汁全洒在这些鬼东西身上了，这损失谁赔？！”他突然顿住，盯着叶小棠昏迷的脸，“等等，小棠妹子穿的这旗袍...好像是我祖传的压箱底货？！”
许耀文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衣服？”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玉佩上，“不过有件事很奇怪——阿珍手里的邪玉佩，和我们的三块能拼成完整的鹭鸟图腾。更奇怪的是...”他压低声音，“我在古籍里查到，南宋时期确实存在两位神女，一位守护鹭江，另一位...”
云无迹的断剑突然发出嗡鸣，打断了他的话。
斗笠下的男人转身望向窗外，夜色中，黑衣人的身影若隐若现，红绳铃铛的轻响随风飘来，混着吴小满的哀嚎和夯伯啃食土笋冻的吧唧声，在沙坡尾的老街上空，织成一张越来越密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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