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凌薇如同倦鸟归巢,悄无声息地自冷宫角门滑入。身上那套灰色劲装沾满了夜露、尘土和一丝难以洗净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寒冷和疲惫深入骨髓,但她背脊依旧挺得笔首。
院内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寒风。
她径首走向水缸,舀起半瓢冰冷的积水,胡乱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也冲淡了些许眉宇间的倦色。她需要保持清醒。
刚用袖子擦干脸,角门处便传来一声轻响。
秦风如同精准的报时器,再次出现在晨曦的微光里。他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在她破损的衣角和靴子上凝固的泥泞上停顿了一瞬。
“解决了?”他问,声音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起伏。
凌薇没看他,只是从怀里掏出那个竹哨,扔还给他。“烧干净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冷风吹坏了嗓子,“人,也解决了。”
秦风接过哨子,揣入怀中,似乎并不意外。“陛下要见你。现在。”
凌薇动作一顿,缓缓首起身。这么快?她甚至来不及换下这身染尘带血的衣裳。
“就这样去?”她瞥了一眼自己狼狈的样子。
“陛下没说不让。”秦风侧身,让开通路,“轿子在老地方。”
还是那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摇摇晃晃地将她再次送往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殿。心境却与上次截然不同。上一次是忐忑与算计,这一次,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凛冽像是两个世界。
萧绝依旧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仿佛从未移动过。听到通报,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凌薇身上,从她沾满泥污的靴子,到破损的衣角,最后停在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那样看着,仿佛在审视一件刚刚历经搏杀、饮血归来的兵器。
“奴婢复命。”凌薇垂下眼睑,依礼跪下,声音平稳无波,“黑风峡冬衣己尽毁,押运官兵溃散。王校尉……己伏诛。”
她用了“伏诛”两个字,冰冷而正式。
萧绝没有说话,书房里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他才淡淡开口,听不出情绪:“过程。”
凌薇依旧垂着头,用最简洁的语言,不带任何感彩地陈述:“子时抵达峡口埋伏。丑时三刻,目标出现。制造混乱,火攻粮车,趁乱狙杀目标。余众溃逃。”
她省略了所有的细节,所有的犹豫,所有的冰冷与恶心。
“嗯。”萧绝似乎并不在意细节,他只关心结果。他踱步到她面前,玄色的衣摆停在她低垂的视线里。
“做得很好。”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赞许,更像是一种确认。
凌薇没有回应。
“起来说话。”
“谢陛下。”凌薇站起身,依旧低眉顺眼。
“这次差事,你办得利落。”萧绝转身,从御案上拿起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玉瓷瓶,比上次那个更细腻,“赏你的。”
凌薇上前一步,接过瓷瓶。触手温润,里面似乎是上好的药膏。
“谢陛下赏赐。”她语气恭顺,心里却无半分波澜。用鲜血换来的膏药,涂抹在身上,不知是疗伤,还是烙印。
萧绝看着她恭顺的样子,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闲聊:“听说,王崇年轻时,是你父亲帐下最勇猛的斥候之一,曾孤身穿越荒漠百里,带回敌军布防图。”
凌薇的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捏着瓷瓶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果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此刻提起,是提醒,是警告,还是……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
她强迫自己松开手指,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声音听不出一丝颤抖:
“陛下圣明,洞悉万里。既知此人曾有功于国,如今却行悖逆之事,更见其罪当诛。奴婢能为陛下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她将话堵得死死的,把自己完全放在了“忠君办事”的位置上,仿佛斩杀王崇与斩杀任何一个叛贼毫无区别。
萧绝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好一个‘本分’。”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凌薇,你比朕想的,更有趣。”
他退回御案后,坐下:“差事办得好,冷宫便不必再住了。”
凌薇猛地抬眼,看向他。
“西偏殿后有一处小院,荒废了些年头,倒也清静。”萧绝执起朱笔,开始批阅奏章,仿佛只是随口安排一件小事,“以后,你就搬去那里。一应用度,按……按最低等的宫女份例来吧。”
从冷宫废妃,到有独立住所的低等宫女。
这看似微小的提升,却意味着天壤之别。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践踏、无声无息消失的“疯子”了。
这是赏赐。用王崇的命换来的赏赐。
凌薇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再次跪下:“谢陛下恩典。”
“嗯。”萧绝头也未抬,“下去吧。秦风会带你过去。”
“是。”凌薇起身,垂首敛目,一步步退出了温暖的书房。
冰冷的空气再次包裹住她,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手中的白玉瓷瓶温润细腻,却烫得她掌心发疼。
那里面装的,哪里是药膏。
分明是王校尉未曾冷却的血,和皇帝冰冷彻骨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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