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面生的太监领着凌薇，沉默地穿过一道道宫墙。越往前走，宫道越整洁，偶尔还能见到几个行色匆匆的宫女太监，他们看到这一行人，都立刻避让到一边，垂首躬身，眼神却忍不住偷偷瞟向中间那个穿着不合身旧衣、脸色苍白却背脊挺首的陌生女子。
眼神里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是谨慎和疏离。
凌薇目不斜视，将所有打量都隔绝在外。她知道，从踏出冷宫那一刻起，她就重新回到了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终于，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宫苑角落，太监停下脚步，指向一扇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门：“姑娘，就是这儿了。西偏殿后的芜心院。”
另一个太监递过来一个小包袱：“这是按例给的衣物和份例，姑娘清点一下。”
凌薇接过包袱，入手很轻。“有劳二位公公。”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语气平静。
两个太监没再多话，行了礼便迅速离开了，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上麻烦。
凌薇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小院不大，一眼望得到头。院里一棵老槐树落光了叶子，枝桠虬结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角落里堆着些枯叶，显是久未打扫。但比起冷宫的破败和死寂，这里至少有了墙，有了完整的屋顶，和一扇能挡风的门。
正屋的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一股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屋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桌子，一把歪歪扭扭的椅子。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简陋得可怜，但这是一个真正的、可以称之为“住处”的地方。
她放下包袱，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那床薄薄的、散发着陈腐气味的被褥，指尖沾了一层灰。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细声细气、带着几分怯懦的女声：“请、请问……是凌姑娘吗？”
凌薇动作一顿，走到门口。
只见一个约莫十西五岁的小宫女，瘦瘦小小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宫装，正紧张地攥着衣角站在门口，脑袋垂得低低的。
“你是谁？”凌薇问，声音不算严厉，但也没什么温度。
那小宫女吓得一哆嗦，差点跪下去：“奴、奴婢叫小禾！是、是内务府分派过来，伺候、伺候姑娘的……”她声音越说越小，像是怕极了。
派来伺候她的？凌薇微微挑眉。萧绝这是做戏做全套？还是派个眼线过来？
她打量着小禾。这孩子看起来胆子极小，不像是个能当细作的料。
“进来吧。”凌薇侧身让她进来。
小禾如蒙大赦，又像是怕踩脏了地似的，小碎步挪了进来，依旧不敢抬头。
“这里需要打扫。”凌薇指了指满是灰尘的屋子，“你会吗？”
“会！会的！”小禾连忙点头，像是找到了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奴婢这就打扫！姑娘您、您先歇着！”
说着，她竟从怀里掏出一块虽然旧但还算干净的抹布，又跑出去不知从哪个角落找来一把秃了毛的扫帚，开始手脚麻利地打扫起来。虽然看起来害怕，但干活却很利索，显然是做惯了的。
凌薇没说话，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靠着树干，看着小禾里里外外地忙碌。瘦小的身影跑来跑去，打水，擦灰，扫地，修补窗纸……竟让这死气沉沉的小院渐渐有了点活气。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小禾才擦着额角的细汗出来，小声道：“姑、姑娘，屋里大致收拾好了。被褥奴婢晾晒过了，只是……只是还是单薄，奴婢晚些再去领些炭火来……”
作者“龙若兰”推荐阅读《暴君的特种冷妃：又强又宠》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嗯。”凌薇应了一声，走进屋里。确实整洁了不少，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能住人了。窗纸糊上了，风也小了。
“你以前在哪当差？”凌薇状似无意地问。
小禾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又绷紧了，小声道：“奴婢……奴婢以前在浣衣局……因为、因为手脚慢，总挨管教嬷嬷的打……这次是内务府说这边缺人，就把、把奴婢分过来了……”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像是想起了不好的经历。
浣衣局？那可是最苦最累的地方之一。凌薇看着她那双红肿破裂的手，信了七八分。
“以后就在这里好好做事。”凌薇语气放缓了些，“少听，少看，少说。明白吗？”
小禾用力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姑娘，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正说着，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来的，是秦风。
他依旧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目光扫过略显整洁的院子和屋里忙碌的小禾，没什么表示，只是对凌薇道：“陛下召见。”
又见？凌薇蹙眉。她才刚安顿下来。
她示意小禾待在院里，自己跟着秦风再次走向那座熟悉的书房。
书房内，炭火依旧温暖。
萧绝正在批阅奏折，朱笔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听到动静，他头也没抬，只淡淡道：“院子还住得惯？”
“谢陛下恩典，比冷宫好上百倍。”凌薇垂首回应。
“嗯。”萧绝放下笔，拿起另一本奏折，却并不翻开，“太后今日向朕问起了你。”
凌薇心头一凛。
“她听说你搬出了冷宫，很是‘关切’。”萧绝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问朕，是不是忘了凌家的‘功劳’。”
凌薇沉默着，等待下文。
“朕说，”萧绝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疯病稍愈，放在眼前看着，也省得有些人不放心，总惦记着。”
他把“惦记”两个字，咬得微微有些重。
凌薇立刻明白了。他是在用她，敲打太后，也是在告诉太后，这个人，现在在他眼皮子底下。
“奴婢愚钝，劳陛下和太后娘娘费心了。”她低声道。
“费心谈不上。”萧绝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只是你这把刀刚见了血，锋芒正露，总有人会坐不住。”
他停下脚步，距离她很近。
“朕给你一个新院子，不是让你躲清静的。”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是让你能更清楚地看到，这宫里，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盯着朕。”
“也给那些暗地里的鬼，”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一个能更容易找到你的机会。”
凌薇猛地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原来如此。
新居并非奖赏，而是新的战场。一个更显眼，更无处躲藏的靶场！
看着她骤然绷紧的脸色，萧绝的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怕了？”
凌薇压下心头的震动，迎着他的目光，缓缓摇头。
“奴婢的命是陛下给的。陛下想让奴婢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坚定，“至于那些鬼……”
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寒芒。
“来多少，杀多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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