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被拖走的哭嚎声，仿佛还在芜心院冰冷的空气里打着旋儿，久久不散。
小禾抖着手收拾了太医留下的方子，又给凌薇端来温水，眼神里的恐惧还没褪尽，动作却比往日更轻、更谨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凌薇靠坐在床头，并没真的睡下。额角那点伪造的冷汗早己干透，只剩下药膏残留的清凉触感，和心底一片翻腾未定的冰寒。
皇帝刚才那番发作，雷霆万钧，却又恰到好处。每一句斥问，每一个命令，都精准地敲在太后的痛处，却又让她抓不住丝毫错处。他借着她的局，顺势除了张嬷嬷，既保了她，又狠狠削了太后的颜面和臂膀。
好手段。
她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盅毒汤滚烫的温度。太后……就这么容不下她？甚至等不及她慢慢“病逝”？
是因为父亲？还是因为她如今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成了某种威胁？
思绪纷乱间，窗外风声似乎大了些，吹得破旧窗棂呜呜作响。
忽然，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刮过的声音钻进耳朵。像是……极轻的叩击声？来自……床后的墙壁？
凌薇倏地睁开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她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咚…咚咚…”声音很轻，带着某种迟疑的、断断续续的节奏，确实是从那面与西偏殿相邻的墙壁传来。
谁？！ 皇帝的人？太后的另一波暗棋？还是……
她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步步靠近那面墙。手指贴上冰冷粗糙的墙面。
那头的敲击声停了。一片死寂。
凌薇等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她犹豫了一下，屈起手指，用指节在墙上同样轻重不一地叩了三下。
这是军中常用的简易探讯信号。
墙那头瞬间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就在凌薇以为对方不会再回应，准备退回时——
“咚…咚咚…咚…”那头再次传来了敲击声！这次节奏清晰了些，带着一种急切的、试图确认什么的意味。
凌薇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回应……并非她所知的任何一种暗号，倒像是一种……笨拙的模仿和尝试？
她凝神，再次叩击，这次换了一种更简单的节奏。
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学习，然后，小心翼翼地、一字一顿地，用敲击声，回应出一个极其简单的、几乎被遗忘的……
那是很多年前，父亲麾下斥候传递紧急军情时，偶尔会用的最基础的方位代码！早己废弃不用！
是谁？！谁会知道这个？！
凌薇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住了！她猛地贴近墙壁，压低声音，对着砖石缝隙，几乎是用气音问道：“谁？谁在那边？”
墙那头瞬间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良久，久到凌薇以为对方己经离开。
一个极其沙哑、干涩、仿佛被砂纸磨过、又带着明显颤抖和不确定的男声，蚊子般细微地透过砖石缝隙传了过来：
“………可是……大小姐？”
“大小姐”三个字，像一道惊雷，首首劈入凌薇脑海！炸得她耳边嗡嗡作响！
作者“龙若兰”推荐阅读《暴君的特种冷妃：又强又宠》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这个称呼……多少年没听人叫过了！只有在凌家还未败落时，府里的老人才会这样叫她！
原主那些深藏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上来！伴随着一股强烈的、不属于她的酸楚和悸动，瞬间冲垮了她惯有的冷静！
她手指死死抠进墙壁的缝隙，指甲几乎崩裂，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你……你是谁？！”
墙那头的人似乎被她声音里的激动惊到了，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极其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仿佛说话对他而言是件极其痛苦艰难的事。
“……罪奴……无名……”那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绝望和卑微，“……只是……只是听见动静……试着……问问……”
他语无伦次，显然情绪也极为激动。
“大小姐……您……您还活着……真好……真好……”那声音到最后，几乎成了破碎的呜咽，却又死死压抑着，不敢放大声息。
凌薇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不是幻觉。
这皇宫深处，这冰冷的西偏殿墙后，竟然关着一个认识她、认识凌家的人！一个自称“罪奴”的人！
他是谁？为什么被关在那里？他知道多少父亲的事？知道那场滔天冤案吗？
无数个问题瞬间塞满了她的脑袋，让她一阵眩晕。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声音依旧压得极低：“你认识我父亲？凌震远？”
墙那头传来一声极其痛苦压抑的抽气声，像是被这个名字烫伤了灵魂。
“……将军……将军他……”那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痛苦，“……是忠臣……是天大的忠臣啊！大小姐！他们……他们冤枉……”
他的话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猛地扼住了喉咙，只剩下剧烈而痛苦的喘息声，中间夹杂着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凌薇的心揪紧了。“他们是谁？告诉我！”
“……不……不能说……隔墙有耳……有耳……”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喘息声越来越急促混乱，“……大小姐……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别信……别轻易信……”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模糊，最后几乎听不清。
“……有人……来了……我得走了……大小姐……保重……”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消散在风里。
墙那头，彻底没了声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离奇而短暂的梦。
凌薇独自坐在冰冷的黑暗中，背靠着那面隔绝了太多的墙壁，久久无法动弹。
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隐隐作痛。
“别轻易信……”
那沙哑的、充满恐惧的警告，如同鬼魅般，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信谁？
皇帝吗？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那轮被乌云半掩的、冰冷的月亮。
心底刚刚因为皇帝今日相护而生出的那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瞬间被更深的冰寒与疑虑彻底覆盖。
这深宫，比她想象的，还要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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