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江州下着小雨。
空气很冷，带着湿气，还有烧纸的味道。
城南殡仪馆的灵堂里，摆满了白花，音乐放得很轻。
墙上挂着黑白照片，照片里是苏婉清。
她穿着最喜欢的淡蓝色连衣裙，笑着，像以前一样温柔地看着他。
林沉霄站在照片前，一动不动。
他三十二岁，个子高，穿一身深色西装，背挺得首。
眼下发黑，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手里紧紧抓着一份文件——《遗产处置与财产转让协议》。
手指用力，指节都发白了。
十分钟前，他刚醒过来。
醒来时在医院，听到仪器滴的声音，闻到消毒水味。
然后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殡仪馆。
记忆一下子全回来了。
他重生了，回到了妻子葬礼这一天。
上辈子，他是地产公司的项目经理，工作稳定。
妻子苏婉清善良体贴，两人一起吃过苦，感情很好。
后来项目出事，公司资金断了，破产清算。
他的兄弟程建辉把他推出去顶罪。
他签了这份协议，被赶出公司，流落街头。
而婉清因为误诊，被当成癌症晚期，在痛苦中去世。
他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那一年，他失去了一切。
家没了，爱人也没了。
现在，他回来了。
回到她下葬的日子。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背。
那里有一道疤，弯弯曲曲的，是以前修车时烫伤的。
那天婉清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说：“你这人，就是不爱惜自己。”
他笑着说：“不疼。”
这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空气很冷，让他清醒。
他开始想清楚时间线。
今天是婉清的葬礼，三天后公司要开股东会。
程建辉会拿出假账本，说他挪用公款，夺走所有权力。
而他一旦签字，就会失去所有东西，包括婉清名下的房子和保险钱。
上辈子，他签了。
以为这样能帮她办完后事。
结果换来的是背叛和毁灭。
他睁开眼，死死看着遗照上的她。
她还在笑，可那双眼睛像是在问他：你为什么不救我？
他掐了自己的手掌，疼得清醒。
不能再错了。
这一世，他绝不让任何人拿走属于她的东西。
脚步声传来。
皮鞋踩在地上，声音很稳。
来的人是程建辉，三十三岁，说是他的“好兄弟”。
他们一起创业，同吃同住三年。
可就是这个人，暗中操控资金，制造危机，再假装讲义气，劝他签字脱责。
表面关心，其实狠毒。
他穿名牌西装，袖口露出金表，左手戴着婚戒。
身材瘦，眼神看起来真诚，但藏着一丝得意。
走到林沉霄身边，把手重重放在他肩上。
“沉霄，节哀啊。”
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事情总要处理。这协议你早点签了，公司才能帮你解决债务，不然连墓地都保不住。”
林沉霄没动。
也没看他。
只是盯着那份协议。
封面上印着公司名字，红色公章特别刺眼。
上辈子也是这样。
程建辉站在这里，拍着他肩膀，说着同样的话。
那时他心乱如麻，脑子一片空白，接过笔就签了名。
签完字，程建辉松了口气，转身就走，头都没回。
现在他明白了。
那不是帮忙，是在逼他死。
林沉霄慢慢抬头，看向程建辉。
眼神平静，但很冷。
“你说帮我？”
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
程建辉点头，表情认真：“我是你兄弟，我不帮你谁帮你？你现在情绪不好，公司催得紧，早点签了，大家都轻松。”
林沉霄嘴角动了一下，没笑。
他知道对方在等什么——等他崩溃，等他听话，等他把所有东西交出来。
“那你告诉我。”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婉清最后一个月，你去过几次医院？”
程建辉一愣。
眼神闪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很快又镇定下来：“我去过两次，医院登记上有记录。你也知道，那阵子项目出了问题，我忙得脚不沾地。”
林沉霄盯着他。
上辈子他查过医院记录。
程建辉只去过一次，还是为了找他签字报销单据。
其他时间，他在KTV喝酒，在会所谈生意，吹牛说自己“替兄弟扛雷”。
随口撒谎。
但他忘了，现在的林沉霄，己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软弱男人。
林沉霄忽然笑了。
笑声不大，但让程建辉皱起了眉。
他举起手中的协议，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写得很清楚：自愿放弃婉清名下所有财产，包括房子、存款、保险赔偿金，交给公司处理。
签字就生效。
很好。
一场早就计划好的抢夺，披着合法外衣。
林沉霄双手抓住纸张两边，用力一撕。
“嘶啦——”
纸裂开了。
再撕，再裂。
一张完整的协议，转眼变成十几片碎片。
他抬手，把碎片扔在地上。
纸屑飘落，像雪一样。
“你想拿走她的命。”
他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哀乐，砸进每个人耳朵里。
“还想拿走她留下的一切？做梦。”
全场安静。
吊唁的人停下说话，工作人员僵在原地。
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悄悄往后退。
程建辉脸色变了。
搭在他肩上的手猛地收回，身体不自觉后退半步。
眼睛瞪大，第一次露出慌张。
“林沉霄！”他压低声音，“你疯了？这是为你好！你不签，公司怎么运转？债务怎么办？你连葬礼的钱都是借的！”
林沉霄上前一步，逼向对方。
他比程建辉高，气势压人。
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婉清的命，我要用整个江州来讨。”
“你记住——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审判。”
程建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想反驳，想威胁，可看着这双眼睛，心里竟生出害怕。
这不是一个悲痛的丈夫，这是一个从地狱回来的复仇者。
灵堂里的烛火晃了晃，照在苏婉清的照片上。
她还在笑，像在看着这一切。
林沉霄没回头。
他还站在原地，脚边是撕碎的纸片。
手里还攥着半张没撕完的协议，边缘己经被汗水打湿。
外面还在下雨。
打在窗户上，滴滴答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林沉霄。
他是回来的人，是算账的人，是这场局的主人。
上辈子他输了。
输了事业，输了家庭，输了最爱的女人。
这辈子，他一定要赢回来。
一个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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