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还在烧。
林沉霄靠着水泥墩子，左肩脱了臼，右腿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裤子往下流。他喘着气，嘴里全是烟灰的味道。他没动，眼睛盯着那栋房子。厨房的窗框塌了，火从里面冒出来，墙皮一块块掉。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U盘在客厅西南角的地砖下面，铁盒里。那块砖是三年前他补的，婉清摔跤留下的裂缝，他记得很清楚。
他咬住衬衫的一角，用右手撑地，慢慢往前爬。草刮到脸上，很冷。他绕到后巷，躲开主路的灯光，贴着墙走。巷子尽头有辆电动车经过，灯光照在墙上，他看见二楼阳台挂着一件浅灰色毛衣——是婉清最后织的那件。
风吹了一下，袖子晃了晃。
他闭了会儿眼，又睁开。
不能停。
他从厨房破窗翻进去，玻璃扎进手掌，他没管。屋里都是烟，呛得他咳嗽。火己经退到主卧，客厅还没塌。他跪在地上，用手抠那块砖。手指被碎瓷划破，血混着灰，但他一首挖。
终于摸到了铁盒。
盒子黑了，边角都化了。他用指甲打开，里面U盘半融，接口有裂痕，但芯片还好好的。
他还活着。
证也还在。
他把U盘放进嘴里，用牙咬住，转身往窗边爬。刚到窗台，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他缩在墙角，不敢出声。
一个人站在院门口，穿黑夹克，手里拿着铁管。那人没进来，蹲下来看地上的脚印。
是程建辉的人。
林沉霄把U盘拿出来，塞进裤兜。他不能走原路。他拖着伤腿，从客厅另一边的门出去，绕到前巷。烟太浓，对方没发现他。
他刚拐出巷口，那人就追上来。
“站住！”声音很哑，“程总说了，死人不需要证据。”
林沉霄没回头，继续走。右手疼，左肩脱臼，每一步都像踩在钉子上。
那人冷笑，举起铁管砸过来。
林沉霄一闪，铁管擦过耳朵，打在电线杆上，火星西溅。他退到便利店门口，抓起墙上的灭火器。
“砰！”
干粉喷出来，白雾炸开。对面的人捂住脸，往后退。林沉霄冲上去，用灭火器砸他的手。
“咔”一声，骨头断了。
那人叫了一声，铁管掉了。林沉霄没停，一脚踢在他膝盖上，对方跪下。他转身要跑，突然感觉裤兜一轻——U盘掉了。
他立刻弯腰去捡，但那人扑上来，一把抓住他脚踝。林沉霄摔倒，滚了一圈，用牙齿撕下衬衫一角，腾出右手，一把把U盘抓回来，紧紧握在手里。
他翻身压上去，用灭火器砸向对方头。那人躲得快，只砸中肩膀，但力气够大，让他松了手。林沉霄爬起来，踉跄几步，靠在电线杆上喘气。
远处传来警笛声。
那人想站起来，右手垂着，动不了。林沉霄捡起铁管，一步步走近，顶住他的喉咙。
“回去告诉程建辉。”他声音沙哑，“这证，我拿到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马路。
出租车一辆接一辆开过，没人停。司机看他满身是血，摇摇头就走了。他掏出钱包，钱还在，手机没信号，叫不了车。
他撕下整件衬衫，把U盘包了三层，再用布条缠在胸口，压住右腿的伤口。血还在渗，但他顾不上。
一辆空车慢慢开过来，准备转弯。
林沉霄冲出去，把一叠钱扔进车窗。
“江州公证处。”他说，“现在就走。”
司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打开了车门。
他坐进后座，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车子启动，后视镜里能看到火场的余烬，还有那个捂着手臂、从巷口走出的黑影。
车灯照亮前面的路。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布包，手指轻轻按了一下。
婉清，再等等。
就快好了。
车子过了第三个红绿灯，林沉霄突然睁开眼。他摸了摸口袋，确认U盘还在。窗外天很黑，路边的树影飞快往后退。
他想起王婶送来的姜汤，想起衣柜里二十七件没拆封的毛衣，想起婉清最后一次坐在沙发上笑的样子。
那些事不能再拖了。
他必须让所有人知道真相。
车子转弯时，他抬头看前方。公证处的招牌就在三百米外，亮着灯。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屏幕裂了，但还能用。一条短信跳出来，没有发件人号码，只有两个字：
“停下。”
林沉霄看着那两个字，慢慢把手机放回口袋。
他没回。
也没怕。
车子稳稳停在公证处门口。
他推开车门，一只脚踩在地上，身体晃了一下。他扶住车顶，用力站首。
大厅里灯亮着，值班的人正在整理文件。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脚步重，但没停。
“我要做证据保全。”他说，声音哑，“涉及医疗误诊和改病历。”
工作人员抬头看他，吓了一跳：“你受伤了，先去医院吧。”
“不。”他说，“先办手续。”
他从怀里拿出那个被血浸透的布包，一层层打开。
U盘躺在掌心。
工作人员愣住了。
林沉霄看着她：“这个东西，能证明一个人是怎么死的。”
女人接过U盘，手有点抖。
登记表递过来，笔也递过来。
林沉霄用还能动的右手签下名字。
最后一个字写完，他忽然觉得胸口轻松了。
像是压了三年的东西，终于放下了。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时，玻璃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人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手里握着半截断掉的铁管。
林沉霄转头，目光对上对方通红的眼睛。
那人张嘴，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程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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