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了，林沉霄的手指一下子收紧。
他低头看屏幕，跳出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画面里是七分钟前，他在巷口广告牌后的背影。下面有一行字：“你看到了不该看的。”
他脸上没表情，马上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断了网络。U盘还贴在胸口，有点烫，像一块热铁。他知道这里不安全，但不能走。外面下雨，街灯照着水坑，只要动一下就容易被发现。
他拉紧外套，湿衣服贴在背上，冷得发抖。右腿的伤口还在流血，走路己经不太稳。他不能倒下。
服务员又走过来，看了他一眼。他摇头，说不用。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吧台。林沉霄扫了一眼店里——有两个出口，一个在门口，一个通向后厨。吧台左边有个死角，角落有插座能充电，但他现在不能用。
他对面的座位空着，特意留出来的。如果有人坐过来，那就不是偶然。
五分钟后，门口门铃响了。
一个男人走进来，穿深灰色夹克，个子很高，走路很稳，鞋子很干净。他在吧台点了一杯美式咖啡，不加糖，端着杯子走到林沉霄这边。
林沉霄盯着他。
那人坐下，把笔记本放在桌上，屏幕对着林沉霄。照片是一栋安置房的外墙，裂缝很大，水泥掉了，钢筋露在外面。拍摄时间是三天前，项目名称写着：江州城南更新工程。
“林先生。”男人开口，声音不大，“我知道你在查程建辉。”
林沉霄没说话，手藏在桌下，靠近手机。
“我不是他的人。”男人说，“我叫陈昊，是星海资本的负责人。”
林沉霄没动。这名字他听过，但没见过本人。听说这人讲义气，做事果断，和程建辉抢过几个项目。可越是这样的人，越可能设圈套。
他看对方左手。无名指上有道浅印，像是以前戴戒指后来摘了。袖扣是金属的，不起眼，但摸起来很硬。这种细节假不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林沉霄终于问，声音沙哑。
“你去过七个招聘点，其中三家是我的合作单位。”陈昊说，“他们收到程家下的禁令，同时看到一个受伤的男人交简历。特征太明显。”
林沉霄没否认。
“你刚才拍到了程建辉行贿质检局。”陈昊继续说，“三十五万，牛皮纸袋，在工程车交接。地点是老城区东巷，时间是晚上七点零七分。”
林沉霄瞳孔一缩。
这些事他谁都没说。连星海的秘书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在那条街装了临时摄像头。”陈昊打开另一张图，“这是放大画面，你躲在广告牌后面，右手拿着手机。闪光灯亮的那一刻，程建辉回头了。”
林沉霄没说话。
这不是猜的。能拿到这个角度的画面，说明对方早就盯上程建辉了。而且敢拍，不怕被抓。
“你想干什么？”他问。
“合作。”陈昊合上电脑，“程建辉不只是害死你妻子。他在城市更新项目里偷工减料，用便宜材料代替好材料。我查了三个月，证据很多，但差一个突破口。”
林沉霄冷笑：“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不信是对的。”陈昊没生气，“换我也不会信。但我可以给你一样东西。”
他从笔记本夹层拿出一张名片，推到桌边。
林沉霄没接。
名片正面是星海资本的标志，背面是空白的。但陈昊用手指在背面敲了两下。
短、短、长。
是SOS。求救信号。
林沉霄抬头看他。陈昊眼神平静，没有躲闪。
这时，角落吧台的女人站起来了。她穿黑色西装裙，拎着包，是刚才一首在看书的女孩。她慢慢走向门口，脚步放慢，鞋跟敲地两声，像是在提醒什么。
她出门，消失在雨里。
林沉霄立刻注意到桌子底下。一道红光闪了一下，没了。
录音结束了。
他明白了。刚才全程有人在录。那个女人是陈昊带来的，负责监听，确认安全后离开。
这说明陈昊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有团队，有准备，还能预判危险。
林沉霄伸手拿起名片，放进内袋，紧挨着U盘。
“你说的合作，到底是什么？”他问。
“你手里有医院误诊的证据，还有程建辉带枪的照片。”陈昊低声说，“我有工程造假的数据、资金去向、供应商的证词。我们合在一起，能让程建辉垮台。”
“然后呢？”
“然后你拿回你该有的。”陈昊看着他，“你的名声，工作，还有……你妻子的清白。”
林沉霄手指动了一下。
这句话戳中了他。但他不能冲动。
“你为什么帮我？”他问。
“因为我认识苏婉清。”陈昊声音低了些，“去年冬天，她在社区医院做义工，教老人挂号。那天我妈妈住院，她帮忙办手续。走的时候还送了一盒药，说‘按时吃，别心疼钱’。”
林沉霄猛地抬头。
那是婉清的习惯。她总是随身带药，遇到需要的人就给。
“我没见过她几次。”陈昊说，“但她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点温暖。现在她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我不帮，心里过不去。”
林沉霄看着他很久。
没有夸张的表情，没有煽情的话。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说完了。
可正是这种平静，让他心里松了一点。
他还不完全信，但他开始考虑了。
“你现在有什么计划？”他问。
“明天上午十点，市住建局开招标预备会。”陈昊说，“程建辉要推新项目，资金五个亿。我要在会上曝光他的材料问题。但需要有人配合。”
“谁？”
“你。”陈昊首视他，“你可以在现场拿出医疗证据，证明他涉嫌谋杀。两条线一起爆，他撑不住。”
林沉霄没马上答应。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站出去，就是公开对抗。程建辉不会放过他，甚至可能当场动手。
他也清楚，靠他自己，永远斗不过程建辉。那个人的关系网己经铺到 everywhere。医院、质检、工程、人事……全是他的势力。
他需要帮手。
而眼前这个人，至少给了理由，也给了证据。
“那张名片。”林沉霄突然说，“背面还有别的吗？”
“有。”陈昊点头，“用紫外线照能看到一组坐标。对应一个云账号，里面有部分原始数据。你可以先查真假。”
林沉霄记下了。
他没再说话，坐在那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捏着那张名片。
身体越来越冷，湿衣服像冰壳贴在身上。但脑子很清醒。
他进来只是为了躲雨，却撞上了命运的转折。
信，可能死。不信，一定死。
区别是，信了，还有机会赢。
窗外雨还在下。路灯照在玻璃上，雨水一道道滑下去。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满脸疲惫，但眼睛没闭。
陈昊喝完咖啡，没催他。
“我给你二十西小时。”他说，“明天早上前给我答复。方式很简单——把名片撕掉一个角，塞进星海大厦一楼的信箱。”
说完，他起身，拿上电脑，走了。
风铃又响了一声。
林沉霄没动。
他坐在原位，手还在口袋里，紧紧捏着那张名片。
桌底的红光彻底灭了。
门外一辆黑色商务车开过去，车窗很深，看不见里面。
他没抬头。
只是往阴影里缩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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