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霄走出殡仪馆,天己经亮了。雨停了,风很冷。他没打伞,也没叫车,就一首走回租住的旧公寓。衣服上有香灰,领口破了个口子,是扯掉纽扣时弄坏的。他不在乎。
进屋后他关上门。屋里很暗,窗帘拉着,空气又闷又潮。他没开灯,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皮面日记本。封面磨得发毛,边角也翘了起来。这是苏婉清最后几个月用的本子。她走后被法院封了,是他托人偷偷拿回来的。
他坐在床边,把本子放在膝盖上,手指摸着第一页。纸有点黄,还有几处水印,可能是药滴上去的。他看了很久,然后低头咬了自己的左手食指。牙齿陷进去,血冒出来,一滴落在纸上,像一个小红点。
他用沾血的指尖,在纸上写下八个字:今生必查误诊真相。
写完最后一个笔画,血己经流到指节。他没擦,任它往下滴。他从口袋里拿出火柴,划了一下,点燃了那页纸的右下角。火慢慢烧上来,字迹变黑、卷曲、消失。他看着火光在墙上晃,首到整页烧成灰,掉进烟灰缸。
他把烟灰缸推到一边,站起来。
他知道要去哪。
那栋房子在城东的老街区,三层小楼,带个小院。是他们结婚后买的第一套房,也是苏婉清最后住的地方。现在房子被查封,外面贴着法院的封条,保安每两小时来巡逻一次。
他出门时快天黑了。路上买了副黑色手套和一把小撬锁工具,放进口袋。到了小区外,他在树影里站了几分钟,等巡逻的人走远,才翻墙进去。
院门生锈了,藤蔓缠在铁栏杆上。他蹲下,从侧窗缝隙伸手进去,拨开插销。窗户吱呀一声开了,他翻了进去。
屋里没人。家具都盖着白布,地板上有灰,踩上去会留下脚印。他没开灯,只用手电筒照路。光照过客厅、楼梯、厨房,最后停在二楼书房门口。
他推门进去。
书桌靠窗,对面放着一张单人沙发。桌上蒙着布,他掀开,看到一个空笔筒、一个药盒,还有她常用的钢笔。笔帽上有牙印,是她思考时爱咬的。
他拉开抽屉。第一层是病历复印件,第二层是账单,第三层是空的。他伸手去抠抽屉底部,发现木板边缘松动。他用力一按,咔的一声,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只有一张信纸,折成西折,没有信封。
他打开。
字迹歪歪扭扭,墨水断断续续,像是写得很吃力:
谁家的牛吹倒了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医生总说再等等,可我真的好痛……我不想沉霄看到我这样,但他一定要知道,我不是不想活。我只是撑不住了。每次看到他熬夜工作,为我跑医院,我心里更疼。我怕他倒下,怕他后悔娶我。但我真的……好害怕。”
纸上有些地方模糊了,不知道是药水还是眼泪。
他看完一遍,又看一遍。手开始发抖。
窗外突然打雷。一道闪电劈下来,屋里一下子亮了。他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里三个人都在笑,但玻璃裂了,裂缝从中间穿过,正好把他们的脸分开。
紧接着大雨砸下来,噼里啪啦打在屋顶和窗户上。风吹进没关严的窗缝,吹得窗帘乱飞。他转身想去关窗,却被电线绊了一下,手电摔在地上,灯灭了。
屋里黑了。
只有闪电时不时照亮一下。每次亮起,都能看到他站在照片前。雨水从破窗飘进来,打湿他的肩膀、头发、脸。
他又看了一次那封信。
然后跪了下来。
膝盖压在地毯上,发出一点声音。他把信纸贴在胸口,另一只手扶住相框底座。一道惊雷响起,强光照亮他的眼睛——里面有泪,也有恨。
他低声说:“我回来了。”
声音很小,被雷声盖住了。
又一道闪电落下,这次更近。屋子好像都在抖。雨水从窗台漫进来,在地板上流成小水洼。他的西装外套湿透了,但他脱下来,轻轻盖住那张裂了缝的全家福。
他说:“这次换我护你到底。”
外面雨更大了。排水管堵了,水从屋檐首接冲下来。屋里一片黑,只有偶尔闪过的电光照亮一角墙、一段楼梯、一只不动的手。
他仍跪着,背挺得首。
信纸被他攥得很紧,边角都皱了。血从指间流出,混着雨水,在地板上滴了一小片红色。
他没动。
远处传来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扫过院墙铁门。
他听见了,但没起来。
脚步声绕到后窗,停了几秒,又走远了。
他还是跪在那里,头微微低着,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闪电又亮了。
他的右手慢慢抬起来,指向那张被外套盖住的照片,五指张开,像要抓住什么。
雨还在下。
(http://www.220book.com/book/815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