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霄坐在办公桌前，右手上的纱布被血浸红了。他没动，左手按着合同，眼睛盯着“证据”两个字中间落下的那滴血。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有三条线索。他知道不能停，可手指一抖，又一滴血掉了下来。
门开了，他没抬头。
脚步很轻，是赵雅。她拿着药盒走到桌边，放下创可贴和消毒棉片。她没说话，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抬起右手。
“纱布松了。”她说。
林沉霄没反抗。赵雅撕掉旧纱布，伤口还在流血。她用棉片擦干净，重新贴上创可贴，手很稳，一点不抖。
“你该去医院。”她说。
“现在不行。”林沉霄收回手，“这合同有问题。”
赵雅看了一眼文件。封面上写着“中标合同”，公章旁边有一块暗红色的印子。她翻开第一页，一页一页看下去，看到环保验收那一部分时，停住了。
“这行字不是原来的。”她说。
林沉霄点头。“我刚发现。写的字，笔迹不对。”
赵雅从包里拿出一份打印件。“这是我存的备份。你走得太急，我没来得及给你。”
两人把两份合同并排放在桌上。纸一样，排版一样，页码也一样。赵雅把它们移到台灯下，斜着看水印的位置。
“你看这里。”她说，“‘江州城投’这个水印，歪了三度。说明不是同一台打印机打的。”
林沉霄盯着那点偏差，没说话。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支紫外线灯。这是苏婉清以前留下的，说是能查假文件。他以前不信，现在却靠它查问题。
他打开灯，蓝光照在第19页上。
原本空白的地方，突然出现一行字。
字是草书，歪歪扭扭，像是用力划出来的。
“程建辉勿扰”。
字是红的，在紫光下特别显眼。写得很乱，像用指甲刻的，又像用血写的。
赵雅倒吸一口气。
“这不是提醒。”她说，“是警告。”
林沉霄关掉灯，房间变亮。他拿出手机，对着那行字拍了三张照片：一张正面，一张侧光，一张特写。然后他打开加密软件，把照片打包上传到云盘，并设成自动发到三个不同的邮箱。
做完这些，他把原合同放进密封袋，封好，塞进保险柜。
“谁有机会碰这份合同？”赵雅问。
“从招标办拿到正本后，我签字，法务审，财务盖章，行政归档。”林沉霄说，“最后才到我手里。”
“那就是说，哪个环节都可能出问题。”
林沉霄点头。“现在谁都不能信。”
赵雅沉默几秒。“要不要查打印记录？”
林沉霄己经登录内网。他输入密码，进入打印机日志，搜“中标合同”，时间选过去24小时。
结果显示：这份文件在凌晨1:17被重新打印过一次，IP地址清楚，操作账号是临时工编号LX0423。
“不是我们的人。”他说。
“临时工可以被买通。”赵雅说，“或者根本就是他们的人。”
林沉霄退出系统，删掉登录记录。他关掉电脑，靠在椅子上，右手压着左手，像是在忍痛。
“不能惊动他们。”他说，“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就会藏得更深。”
“那怎么办？等他们下一步？”
“不。”林沉霄睁开眼，“我们要让他们觉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赵雅明白了。“你要装作没发现？”
“对。”他说，“继续走流程，准备破土仪式的材料，让所有人以为一切正常。”
赵雅收起她的备份合同，放进包里，拉上拉链。
“我今天没来过。”她说，“这事我也不会提。”
林沉霄点头。“谢谢。”
赵雅站起来，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又停下。
“林沉霄。”她回头，“你要保护好自己。不只是身体。”
他没回答。
她开门出去，脚步声慢慢消失在走廊。
办公室安静下来。
林沉霄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新的U盘，插进电脑。他调出监控回放，找到行政部打印机区域的摄像头，时间跳到凌晨1:17。
画面里，一个穿灰色工作服的人走进打印区，戴着帽子，低着头。刷卡进去，操作机器，打印文件，拿走，离开。全程不到三分钟。
林沉霄暂停画面，放大那只手。
手套露出一小截手腕，皮肤上有疤，横着的一条。
他记下了这个特征。
关掉视频，删掉缓存，格式化U盘。他拔下U盘，扔进碎纸机。
屏幕黑了。
他没开灯，坐在黑暗里。右手缠着纱布还在渗血，左手握拳放在膝盖上。
窗外，城市灯火通明。江州的夜从不安静。
他低头看垃圾桶。那块染血的纱布静静躺在里面，像一件被丢掉的证物。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被动查真相的人。
他是猎人。
对方留下“程建辉勿扰”西个字，想吓退他。
但他们不知道，这几个字反而让他看清了一件事——
他们的路，己经开始塌了。
他重新开机，打开一封没发的邮件。
收件人空着。
主题写着：“关于环保验收第19页的补充说明”。
正文只有一句话：“请确认该页原始扫描件是否仍保留在档案室服务器中。”
他没点发送。
鼠标移动定时发送，设为明天上午九点。
然后关掉邮箱，打开另一个加密窗口。
输入指令：追踪“LX0423”账号的所有设备活动，重点监控未来十二小时内与外部IP的通信记录。
任务提交成功。
进度条开始走。
林沉霄靠在椅背，闭上眼。
五分钟后，他睁开眼，站起身，走到窗前。
楼下停车场的灯光照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斜线。
一辆银色轿车驶入B区，停在角落。
车门打开，一个人下车，穿着黑色风衣，帽子压得很低。
那人抬头看向大楼，目光好像停在23楼。
林沉霄站在窗后，一动不动。
那人很快转身，走进电梯厅。
林沉霄拿起桌上的钢笔，拧开笔帽，把笔尖轻轻抵在右手还没愈合的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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