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天还没亮。林沉霄翻墙进了老房子。他全身都湿了，手冻得发麻。一进书房，他就把防水袋里的药盒和布包放进暗格锁好。动作很快，没有犹豫。
他换掉湿衣服，穿上干的深色衬衫。然后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闭眼休息。外面雨小了，天是灰白色的，空气很潮。
早上六点西十，门铃响了。
他睁开眼，站起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清是谁后，停了两秒，还是开了门。
王婶站在外面，手里端着一碗东西，冒着热气。她围巾上有露水，脚边放着一把收起来的伞。“你一个大男人淋了一夜雨，想生病吗？”她说，“婉清要是知道，得多心疼。”
林沉霄没说话，接过碗。姜汤很烫，喝下去喉咙热热的，可胃还是紧的。
王婶往屋里看了一眼，“这房子空了这么久，没人打扫。我昨天路过，看见你窗户亮灯，就知道你回来了。”她顿了顿，“你也别什么事都自己扛。婉清以前最怕你这样。”
林沉霄低头看着碗，没回应。
“她总说你怕冷。”王婶又说，“每年冬天都给你织毛衣，年年织，你一件都没穿过吧？”
林沉霄的手指动了一下。
“有一年，她手都裂了还在织。我说你忙，不一定穿，她说‘他不穿也留着，以后总会用上’。”王婶叹气，“现在想想，那时候她身体己经不好了，还想着你。”
林沉霄放下碗，转身走向主卧。
他打开床边的衣柜，拉开最上面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很多毛衣，包装都没拆，标签也没剪。他一件件拿出来看，颜色不一样，款式也不一样。每件都有一张小卡片。
“沉霄，今年天冷得早，早点穿。”
“这颜色你说像海，我挑了好久。”
“去年那件你觉得厚，这次我织薄了，试试看。”
一共二十七件。
他坐在床边，挨个摸了一遍。手指碰到最底下时，发现有个旧布袋。他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张发黄的纸。
孕检单。
医院名字清楚写着，检查日期是“三个月后”。他盯着那个时间，脑子一下子空了。
误诊是在三个月前。医生说是晚期，治不了。可这张单子显示，那时候她己经怀孕八周了。
她知道自己怀孕了。
为什么不说？
他抬头看向门口，王婶站在那里，眼睛落在他手上的纸上。她的脸色变了，接着笑了笑：“哎呀，这都是多久的事了……我得去接孙子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
林沉霄突然站起来：“王婶。”
王婶停下，背对着他。
“您知道什么？”
屋里很安静。外面的光慢慢照进来，洒在地板上。
王婶没回头，声音低了些：“有些事，婉清不让说。她说……怕你分心。”
门关上了。
林沉霄站着不动，手里的孕检单被捏皱了。他慢慢蹲下，把纸贴在胸口，呼吸很轻。
原来你还想给我生孩子。
我却连你最后的日子都没好好陪你。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是一种更重的东西。
他站起来，回到衣柜前，把毛衣一件件放回去，放得很仔细。最后把布袋塞到底层，关上抽屉。
然后他去了书房。
打开暗格，拿出布包，翻出一张医院系统的截图。原来的诊断是“早期肿瘤，可以手术”，但现在改成了“晚期扩散，无法治疗”。
他盯着这张纸，又拿出孕检单，放在旁边。
如果她当时知道自己怀孕，还会选择那种治疗吗？
医生有没有告诉她？
程建辉呢？他知道吗？
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陈昊，查一下市人民医院妇科，三年前十一月到十二月之间，谁调过孕检记录。”他声音很平，“特别是赵明远经手的病历，有没有被人查过或改过。”
电话那头停了几秒。
“你是怀疑有人动了她的病历？”
“不是怀疑。”林沉霄看着桌上的两张纸，“是确定。”
挂了电话，他坐下，目光落在墙上。
那里挂着一幅画框，是他和婉清结婚时的照片。玻璃很干净，但边角有划痕。那天她穿着浅色裙子，笑得很甜。
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画框背面。
有点厚。
他拿下画框，翻过来，拧开后面的卡扣。夹层里有一叠纸，最上面是几张缴费单，下面是……
一本日记。
封面发黄，边角磨破了。他翻开第一页，字迹他认得。
“今天去医院，医生说孩子很好。但我不能告诉沉霄。他说最近压力大，项目要上线，我不想让他分心。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告诉他。”
日期是孕检单之后第三天。
他继续往下看。
“程建辉来家里看过我。他问了很多病情的事，还问我有没有做别的检查。我没说实话，只说听医生的安排。但他走的时候，看了我的包一眼。我包里有孕检单。”
“这两天总觉得楼下有人。昨晚听到脚步声，是从后门走的。我不敢报警，怕影响沉霄的工作。如果这事和程建辉有关，我不能让他抓住把柄。”
“我己经把孕检单藏起来了。万一出事，希望沉霄能看到。孩子的事，我不后悔。只是对不起他，没能一起看到。”
林沉霄的手停在纸上。
他慢慢合上日记，抱在怀里，靠着墙滑坐在地。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肩上。
他一动不动。
手机突然震动。
是陈昊回消息了。
“系统日志查到了。三年前十二月五日，有人用院长账号远程查看了苏婉清的所有病历，包括孕检信息。操作IP来自程建辉公司内网。”
林沉霄盯着屏幕，手指收紧。
他站起来，把日记锁进暗格，快步走向主卧。
打开衣柜最下面一层，他翻到底部，再次拿出那个布袋。
孕检单静静躺在里面。
他把它放进贴身口袋，拉好衬衫。
然后他跪下来，打开衣柜最底层的格子，开始找东西。
灰尘扬起来，他不在意。
他的手在角落摸到一块松动的木板。
撬开一看，里面藏着一个U盘。
黑色，很小，没有标记。
他拿起来，握在手里。
这时，楼下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林沉霄立刻起身，把U盘塞进内衣口袋，快步走到门边，贴墙站好。
门开了。
脚步声进来，很轻。
林沉霄屏住呼吸，右手慢慢移到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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