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私局的招商酒会定在市迎宾馆的顶楼宴会厅,落地窗外是整片璀璨的城市夜景,黄浦江的游船拖着流光,在江面划出细碎的金痕。岑溪穿着一身藏青色制服裙,领口别着银色的缉私徽章,站在签到处核对嘉宾名单,指尖却仍残留着上午在档案室摸到的、那枚金袖扣的冰凉触感。
“岑姐,你看那边。”实习生小林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目光指向宴会厅入口,“温氏集团的人来了,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温屿。”
岑溪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心脏骤然一缩。
温屿穿着一身炭灰色定制西装,内搭白色真丝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身边跟着几位西装革履的下属,却依旧难掩周身的气场——不是那种张扬的压迫感,而是像深海一样,看似平静,实则藏着翻涌的暗流。他正和迎上来的王局握手,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在扫过宴会厅时,精准地落在了岑溪身上。
西目相对的瞬间,岑溪感觉指尖的血液像是凝固了。温屿的眼神太熟悉了,那种带着审视与探究的目光,和一年前商靳在走私船的货舱里,第一次见她时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岑溪,过来一下。”王局的声音传来,岑溪定了定神,快步走过去。
“温总,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岑溪,我们局里最年轻的情报科骨干,跨境贸易合规这块,她最专业。”王局拍着岑溪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赞许。
温屿伸出手,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岑小姐,又见面了。上午在办公室谈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
他的手掌依旧微凉,掌心的薄茧蹭过岑溪的指尖,带来一阵熟悉的刺痛感。岑溪强压下心底的波澜,回握他的手:“温总客气了,后续的合作对接,还请您多指教。”
两人的手短暂交握后分开,温屿却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目光落在她领口的徽章上:“岑小姐的制服很合身,看来平时很注重仪态。”
岑溪的心猛地一跳。商靳以前总说,她穿制服的样子“又飒又倔”,还总故意扯她的徽章,说“这小玩意儿别在你身上,倒比戴在别人身上好看”。她攥了攥手心,勉强笑了笑:“职责所在,应该的。”
这时,侍应生端着托盘走过,温屿拿起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岑溪:“借花献佛,祝我们接下来的合作顺利。”
岑溪接过酒杯,指尖碰到杯壁的冰凉,才发现自己的指尖竟有些发烫。她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香槟,金色的液体映出她微微发白的脸色,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笃、笃”声。
是温屿在敲击杯壁。
他的指尖搭在香槟杯的杯沿,食指轻轻敲击着,节奏是两轻一重——先是连续两下短促的轻响,停顿半秒后,再落下一声稍重的敲击,像某种隐秘的信号,在嘈杂的宴会厅里,精准地钻进岑溪的耳朵里。
岑溪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这个节奏,是商靳的习惯。去年在东南亚的走私码头,每次等待货船靠岸时,商靳都会坐在集装箱上,用指尖这样敲击膝盖;在船舱里核对货单时,他也会这样敲击桌面,甚至在她生日那天,他用手指在蛋糕盒上敲出这个节奏,问她“猜猜里面是什么”。
她猛地抬头看向温屿,却见他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指尖的敲击像是无意识的动作,眼神落在宴会厅中央的舞台上,仿佛只是在随意打发时间。
“温总也喜欢用手指敲杯子?”岑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甚至带着一丝好奇。
温屿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笑着摇头:“算是个老习惯吧,思考事情的时候,总忍不住想敲点什么。岑小姐觉得奇怪?”
“没有,只是觉得这个节奏很特别。”岑溪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我认识一个人,也喜欢这样敲东西。”
温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语气平淡:“哦?是吗?世界这么大,巧合总是难免的。”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对了,岑小姐以前是不是做过卧底工作?上午看你对跨境物流的流程很熟悉,不像是只在办公室里做分析的人。”
岑溪的心脏骤然提起。她的卧底经历属于保密信息,除了局里的核心领导,很少有人知道细节。温屿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是随口猜测,还是故意试探?
她定了定神,脸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温总说笑了,我只是在学校时参与过几次跨境物流的调研,加上工作后处理过一些相关案件,所以比较了解流程。卧底这种事,离我太远了。”
温屿看着她,眼神深邃,像是能看穿她的谎言:“是吗?我总觉得,岑小姐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不像一般的公职人员,倒像是……经历过很多事的人。”
他的话像是一根细针,刺向岑溪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她想起一年前在走私集团的日子,每天都在伪装与试探中度过,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梦见自己的身份暴露,被商靳的手下围堵在货舱里。那些日子留下的痕迹,难道真的这么容易被看出来?
“温总过奖了,我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己。”岑溪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舞台,“王局好像要讲话了,我们过去听听吧?”
温屿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走向舞台。两人并肩走着,岑溪能感觉到温屿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像一张无形的网,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刻意加快了脚步,却听见温屿在身后轻声说:“岑小姐,你走路的姿势,也很特别。”
岑溪的脚步一顿。她小时候左腿受过伤,走路时会下意识地微微屈膝,这个细节很隐蔽,连身边的同事都很少注意到,可商靳却发现了。有一次在走私船的甲板上,他故意走在她身后,说“你左腿是不是受过伤?走路时总比右腿轻一点”,还蹲下来,非要帮她揉膝盖,说“以后别总硬撑,疼了就说”。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温屿:“温总为什么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您是不是太关注我了?”
温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却依旧平静:“岑小姐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能和专业能力强的人合作,是件幸运的事,所以忍不住多观察了几分。如果让你不舒服,我道歉。”
他的语气诚恳,态度温和,仿佛真的只是她多心了。岑溪攥了攥手心,压下心底的疑虑:“是我反应过度了,温总别介意。”
这时,王局走上舞台,拿起话筒,宴会厅里的嘈杂声渐渐安静下来。岑溪松了口气,目光落在王局身上,可耳边却始终萦绕着温屿敲击杯壁的节奏,眼前也不断闪过商靳的影子——商靳在货舱里核对货单的样子,在甲板上喝酒的样子,在她受伤时皱眉的样子,还有最后,在仓库的烈火中,他朝她伸出手的样子。
“……希望各位企业家能和我们缉私局紧密合作,共同维护跨境贸易的秩序,打击走私犯罪……”王局的声音在宴会厅里回荡,岑溪却听得有些走神。
她偷偷看向身边的温屿,他正认真地听着王局讲话,手指却依旧搭在杯沿上,只是没有再敲击。可岑溪总觉得,他的目光并没有完全落在舞台上,而是时不时用余光扫过她,像在确认什么。
王局的讲话结束后,宴会厅里响起掌声,温屿转过身,对岑溪说:“岑小姐,关于合作方案里的物流码头对接细节,我想今晚找个安静的地方,再和你聊聊,不知道你方便吗?”
岑溪的心跳猛地加速。夜晚单独见面,这太危险了。可如果拒绝,又会显得她心虚。她犹豫了几秒,抬头看向温屿,却见他眼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笃定:“放心,只是谈工作,我会让司机送你回家。”
他的语气太过肯定,仿佛早己料到她不会拒绝。岑溪攥了攥酒杯,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好,不过我得先跟同事说一声。”
温屿点了点头,看着她走向小林。岑溪压低声音,对小林说:“我今晚要跟温屿谈工作,晚点可能会晚点回去,你要是联系不上我,就给我打电话,多打几遍。”
小林有些担心:“岑姐,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岑溪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担心,只是谈工作。”
她转身走回温屿身边时,正好看见温屿在跟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说话。那男人背对着她,身形挺拔,侧脸的轮廓有些熟悉,可等她走近时,那男人己经转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背影。
“温总,我们走吧?”岑溪问道。
温屿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好,我的车在楼下。”
两人走出宴会厅,电梯下行时,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电梯运行的轻微声响。岑溪靠在电梯壁上,目光落在温屿的侧脸上,他的下颌线清晰利落,喉结滚动时,线条和商靳一模一样。她想起商靳以前总在电梯里故意逗她,说“这么小的空间,你紧张什么?难道怕我吃了你”,而现在,身边的温屿安静得可怕,却让她比面对商靳时,更觉得窒息。
电梯门打开,温屿率先走出去,司机己经在门口等候。他拉开后座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岑小姐,上车吧。”
岑溪犹豫了一下,弯腰坐进车里。温屿跟着上车,坐在她身边,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却让岑溪感觉浑身紧绷。司机发动汽车,平稳地驶离迎宾馆,窗外的夜景飞速倒退,像一幕幕模糊的回忆,在她眼前闪过。
“岑小姐,”温屿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你好像很紧张。”
岑溪攥了攥手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没有,只是晚上有点累。”
温屿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是吗?可我觉得,你不是累,是怕我。”
岑溪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抬起头,迎上温屿的目光,却见他眼中的温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像一把锋利的刀,正一点点剥开她的伪装。
“温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岑溪的声音有些发紧。
温屿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他的动作很轻,却让岑溪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躲开。
“别躲。”温屿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岑小姐,我们认识的时间,或许比你以为的,要长得多。”
汽车驶过一座桥,桥上的灯光照进车里,映在温屿的脸上。岑溪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发现,他的左眼角下方,有一颗极淡的泪痣——那是商靳也有的标记,只是商靳的泪痣比他的更明显一点,以前她总开玩笑说,这颗痣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凶”。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商靳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岑溪,你跑不掉的。”
温屿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指尖再次搭在车窗边缘,轻轻敲击着,依旧是两轻一重的节奏。
“岑小姐,”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回荡,带着一丝隐秘的笑意,“你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个暴雨夜,在码头的仓库里,发生过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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