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缉私局的窗台，岑溪就看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右下角印着烫金的“温氏集团”logo，袋口用红色火漆封着，火漆上的图案是一个缠绕着藤蔓的船锚——和她昨天在U盘里看到的、商靳照片背后的标记，有着微妙的相似。
她指尖捏着火漆边缘，触感坚硬冰凉，仿佛能透过这层封蜡，摸到里面藏着的算计。昨天从物流产业园回来后，她对着那张合影看了半宿，商靳的字迹在灯光下泛着暖黄的光，可“等你准备好”这五个字，却像一根悬在头顶的弦，让她始终不敢放松警惕。
“岑姐，这是温氏早上刚送过来的合作协议初稿，陈特助说让您尽快审核，下周一就要给回复。”小林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来，放在岑溪手边，“王局刚才还问起呢，说这份协议要是没问题，就尽快推进后续流程。”
岑溪点点头，用美工刀小心地划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协议。纸张是进口的铜版纸，摸起来厚实顺滑，每一页的页眉都印着温氏的logo，页脚则标注着“机密·仅用于合作审核”，细节处透着专业与严谨。可越是这样，岑溪心里的疑虑就越重——温屿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绝不会轻易留下破绽，这份协议里，一定藏着她没注意到的陷阱。
她翻开协议，从第一条“合作范围”开始逐字逐句地看。前几页的条款都中规中矩，无非是双方的权责、合规审查的标准、合作期限等常规内容，甚至比她之前看过的其他企业协议还要规范。可当她翻到第12页“现场审查条款”时，指尖突然顿住了。
条款内容是：“乙方（缉私局）需指派专人，全程参与甲方（温氏集团）海外物流的现场合规审查，审查地点包括但不限于甲方旗下的A、B、C三座私人控股码头，以及海外合作中转仓。审查期间，乙方人员需遵守甲方的现场管理规定，未经甲方允许，不得单独接触码头工作人员或拍摄敏感区域。”
“全程参与”“私人控股码头”“不得单独接触”——这几个词像针一样扎进岑溪的眼睛里。她快速翻到协议末尾的附件，找到温氏旗下的码头清单，A、B、C三座码头的地址赫然在列，其中A码头正是当年“蛇鳞”集团主要的走私码头，现在改名为“温氏东港码头”；而C码头，则是她昨晚在照片里看到的、温氏海外合作基地的配套码头。
温屿的目的太明显了。他要让她“全程参与”审查，实则是把她绑在自己的地盘上；“私人控股码头”意味着所有人员、监控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得单独接触”和“不得拍摄敏感区域”，则是彻底切断她调查的可能——这哪里是合作协议，分明是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囚笼。
岑溪拿起笔，在这几条条款下重重画了横线，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她想起昨天温屿在办公室里说的“下周三一起去东南亚”，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邀请，而是提前铺垫——一旦她签下这份协议，就等于失去了主动权，后续的审查、出差，都要跟着温屿的节奏走，甚至连和谁接触、能看什么，都要由他决定。
“岑姐，怎么了？是不是协议有问题？”小林见她脸色凝重，凑过来小声问道。
岑溪把协议推给她，指着第12页的条款：“你看这里，温氏要求我们的人全程参与审查，还得遵守他们的管理规定，不能单独接触工作人员。这根本不符合合规审查的流程，我们是监督方，怎么能被他们限制行动？”
小林皱着眉头看完条款，脸色也变了：“这也太不合理了吧？万一他们在码头里藏了什么猫腻，我们连查都没法查。要不，我们跟王局反映一下？”
“先别急，”岑溪把协议收回来，重新仔细翻看，“温屿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设陷阱，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隐藏条款。你帮我把去年其他企业的合作协议找出来，我对比一下。”
小林很快抱来一摞文件，岑溪拿出其中一份和港口企业的合作协议，逐条款和温氏的协议对比。果然，在温氏协议的第23页“补充条款”里，她发现了更隐蔽的陷阱——“因甲方码头涉及商业机密，乙方审查人员的通讯设备需在进入码头前交由甲方统一保管，审查结束后归还。如乙方人员违反此规定，视为违约，甲方有权终止合作，并要求乙方赔偿损失。”
“通讯设备统一保管”——这句话彻底让岑溪的后背渗出冷汗。没有手机，就意味着她无法和局里联系，无法拍摄证据，甚至连求救都做不到。温屿这是要把她彻底孤立在码头里，让她变成一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囚徒”。
她放下协议，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心里一片冰凉。温屿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他真的是商靳，为什么要这样步步紧逼？难道他想让她放弃调查，还是想把她拉到他的阵营里？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前台打来的：“岑小姐，温氏的陈特助来了，说想跟您沟通一下协议的细节，您现在有空吗？”
岑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波澜：“让他到会议室等我，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把协议里有问题的条款用便签纸标出来，揣进兜里，又悄悄把手机调成录音模式，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她知道，陈默这次来，肯定是替温屿探口风，甚至可能会用各种理由说服她接受这些条款，她必须小心应对。
走进会议室时，陈特助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文件，见她进来，立刻站起身，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岑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来跟您同步一下协议的细节，看看您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岑溪在他对面坐下，把协议推到他面前，指着标红的条款：“陈特助，这些条款我有疑问。首先，全程参与审查却限制我们的行动，不符合合规审查的原则；其次，保管通讯设备的要求，会影响我们的工作效率，万一有紧急情况，我们没法及时和局里联系。”
陈特助拿起协议，看了一眼条款，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岑小姐，您可能误会了。我们要求保管通讯设备，是为了保护商业机密，毕竟码头的物流数据、客户信息都很敏感，万一泄露，对我们双方都不好。至于限制行动，也是为了保障您的安全，码头里有很多大型设备，单独行动容易发生危险。”
“安全”“商业机密”——这些借口听起来冠冕堂皇，却漏洞百出。岑溪冷笑一声，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其他企业协议：“陈特助，你看这份协议，同样是和港口企业合作，他们只要求我们登记设备信息，并没有要求统一保管；也没有限制我们的行动，只是提醒我们注意安全。温氏的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
陈特助的脸色微微变了，他收起协议，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思考如何应对。过了几秒，他抬起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岑小姐，温氏和其他企业不一样，我们的海外业务范围广，合作的客户也比较特殊，所以在保密和安全方面，要求会严格一些。如果缉私局不能接受这些条款，那恐怕我们的合作很难推进。”
这是在威胁。岑溪心里很清楚，温氏是今年缉私局重点引进的合作企业，王局对这次合作寄予厚望，如果因为条款问题谈崩，她肯定要承担责任。温屿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在协议里设置这么多陷阱。
“陈特助，合作是双向的，”岑溪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我们理解温氏对保密和安全的重视，但也希望温氏能尊重我们的工作流程。这些条款我需要上报给王局，由局里决定是否接受。在这之前，我希望温氏能重新考虑，拿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陈特助见她态度坚决，没有再强求，只是站起身，把协议收好：“那我就等岑小姐的消息。不过温总交代了，下周一之前必须给回复，毕竟我们的海外物流计划己经定好了，耽误不起。”
他特意强调“温总交代”，显然是在提醒岑溪，这是温屿的意思，让她不要轻易反抗。岑溪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看着陈特助走出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岑溪立刻拿着协议去找王局。王局看完条款，也皱起了眉头：“温氏的要求确实有点过分，尤其是保管通讯设备这一条，简首是限制我们的行动。”
“王局，我怀疑温氏根本不是真心想合作，”岑溪压低声音，把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他们的码头就是以前‘蛇鳞’的走私码头，现在又用协议限制我们的行动，很可能是想掩盖什么秘密。”
王局沉默了很久，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最后叹了口气：“岑溪，我知道你的顾虑，但现在没有证据，我们不能轻易怀疑温氏。而且，温氏的海外资源对我们打击跨境走私很重要，要是能和他们合作，就能掌握更多走私线索。这样，你先跟温氏沟通，看看能不能修改条款，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岑溪知道，王局是被温氏的“资源”打动了，也不想放弃这次合作。她没有再反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和温氏沟通。”
走出王局的办公室，岑溪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温屿的陷阱己经铺开，王局又急于推进合作，她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商靳的照片，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或许，她应该主动去找温屿，当面问清楚他的目的。
她拨通了陈特助的电话，语气平静地说：“陈特助，麻烦你跟温总说一下，关于协议的条款，我想亲自跟他沟通，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陈特助的声音：“我跟温总汇报一下，稍后给你回复。”
挂了电话，岑溪坐在办公桌前，手指无意识地着协议的边缘。她知道，这次和温屿的见面，肯定会是一场更危险的博弈。但她没有退路，要么揭开温屿的面具，找到当年的真相；要么掉进他的陷阱，再也无法翻身。
半小时后，陈特助回了电话：“温总说今晚有空，在‘暮色’咖啡馆等你，晚上七点。”
岑溪看了一眼窗外，夕阳己经开始西沉，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橘红色，像极了一年前仓库焚烧时的火光。她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今晚，她必须从温屿嘴里，撬出一点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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