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婶子带来的那个真假难辨的消息,像一粒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被叶苏巧妙地化解了表面的波澜,但暗流却在家属院里悄然涌动。
有人相信叶苏的解释,为陆家感到高兴,觉得陆厂长果然是干大事的人,执行机密任务去了,现在快回来了,是件大喜事。也有人将信将疑,私下里嘀咕,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碍于叶苏如今在厂里的地位和工会的看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
叶苏对此心知肚明,但她并不在意。流言止于智者,更止于实力。她现在有更重要的的事情要做——为那个可能即将到来的重逢,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首先做的,是更加用心地经营互助小组。她设计了几款带有“爱国”和“建设”元素的新图样,比如用红黄布拼贴的小小国旗图案,或者绣上“劳动最光荣”字样的围裙,既符合时代主题,又别具匠心。产品一经推出,更是大受欢迎,连厂领导都称赞有思想、有水平。这使得叶苏和互助小组的根基更加稳固,任何关于她个人的负面流言,在实实在在的成绩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其次,她开始有意识地整顿家务,将本就干净的小家收拾得更加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她甚至用小组分的红,加上自己攒下的一点钱,买了一块淡雅的花布,给窗户换了新窗帘,给炕上铺了新的床单。小小的家,虽然依旧简陋,却处处透着温馨和用心过日子的精气神。
最重要的是,她对陆星衍的引导。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孩子开口说话,开始教他认一些简单的字,读一些图画书,告诉他爸爸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是英雄,让他对父亲充满敬仰和期待。陆星衍穿着那身小军装,学得格外认真,小脸上时常带着一种庄重的神情。他似乎隐隐明白,那个叫“爸爸”的人,快要回到他的生活里了。
婆婆更是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迎接儿子归来的准备中。她翻出珍藏的好布料,说要给儿子做一身新里衣;她每天都要把陆峻的照片擦上几遍,对着照片念叨:“峻娃子,家里都好,苏苏能干,星衍也懂事了,就等你回来了……”
一种紧张又充满期盼的气氛,笼罩着这个小小的家。
这天傍晚,叶苏正在教陆星衍认“工人”两个字,王玉芬主任突然来访,脸上带着压不住的喜色和一丝神秘。
“叶苏,有个好消息!”王玉芬拉着叶苏的手,声音压低了些,却掩不住兴奋,“厂里刚接到上级通知,是关于陆峻同志的!”
叶苏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陆星衍也似乎感应到什么,放下手中的铅笔,睁大了眼睛看着王主任。
婆婆更是从厨房里快步走出来,紧张得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王主任,是不是峻娃子……?”
王玉芬笑着点点头,语气肯定:“大娘,您放心,是天大的好事!陆峻同志圆满完成了重要任务,立了功!组织上己经安排他回来了,就在这几天!具体时间保密,但消息绝对准确!厂领导让我先给你们透个风,让你们有个准备,也别声张。”
真的……要回来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确切的官方消息,叶苏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心跳骤然加速。婆婆更是“哎呦”一声,喜极而泣,不住地用手抹着眼泪:“回来了……终于要回来了……我就知道我儿子没事……”
陆星衍看看激动的奶奶,又看看虽然没说话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妈妈,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低下头,用铅笔在写满“工人”的纸上,笨拙地、一笔一画地,写了一个大大的、歪歪扭扭的“爸”字。
叶苏看到那个字,眼眶瞬间就湿了。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儿子,声音有些哽咽:“对,爸爸要回来了。星衍真棒,都会写‘爸’字了。”
王玉芬看着这一幕,也感慨地红了眼眶:“好了,好消息带到了。你们安心等着,到时候厂里会有安排。叶苏,陆厂长回来,看到你把家操持得这么好,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送走王玉芬,婆媳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如释重负的喜悦和即将见面的紧张。这个家,等了太久,盼了太久。
夜里,叶苏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月光透过新换的窗帘缝隙洒进来,柔和而宁静。她想着那个只存在于照片和传闻中的男人,想着他回来后会如何看待这个焕然一新的家,如何看待她这个……占了他妻子身份的“陌生人”。
她会告诉他真相吗?他……会相信吗?
未来充满了未知,但这一次,叶苏心里没有了刚穿越时的惶恐和茫然。她有婆婆的支持,有星衍的依赖,有自己挣来的安身立命的事业。无论那个男人归来带来的是风雨还是阳光,她都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
她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心里默默地想:陆峻,欢迎回家。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在无限的思绪中,她渐渐沉入梦乡。梦里,似乎有吉普车的喇叭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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