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生机”这个主题得到了组员们的一致认可，但真正落实到创作上，困难才接踵而至。
一米五乘一米的画幅，对于做惯了小手包的组员们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如何构图才能又不显拥挤？如何用布料的纹理和色彩来表现窗户的光影、远山的层次和绿植的生机？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反复琢磨。
李秀兰负责的刺绣部分最为关键。她需要绣出窗外工厂的轮廓、远山的黛色，以及窗台上那盆蒜苗的嫩绿和勃勃生机。为了表现光影，她尝试了十几种不同深浅的绿色丝线，拆了绣，绣了拆，眼睛都熬红了。
“李姐，歇会儿吧。”叶苏看着心疼，递上一杯水。
“没事，”李秀兰摇摇头，眼神专注，“总觉得差点意思，这绿……不够活。”
叶苏明白她的意思。艺术创作和实用品不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那种“生机”的感觉，不是靠精细的针脚就能绣出来的，需要注入情感和理解。
进度一度停滞不前，车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这天下午，叶苏正和李秀兰对着草图讨论如何改进，车间虚掩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问……叶苏同志在吗？”一个略显怯懦的年轻女声在门口响起。
叶苏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罩衫、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姑娘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旧布包，神情拘谨，眼神里带着忐忑和期盼。姑娘看着面生，不是家属院的人。
“我就是叶苏，你是？”叶苏站起身，有些疑惑。
“叶……叶苏姐，我叫冯小草，是……是邻县冯家村的。”姑娘走进来，声音更小了，“我……我听说您这儿有个互助小组，做手工活，收人……我，我想问问，还能不能加入？”
叶苏愣了一下。互助小组的名声己经传到外县去了？
“小草同志，你先坐。”叶苏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我们小组确实是以家属院的女同志为主，暂时没有对外招人的计划。你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儿？”
冯小草捏着衣角，眼圈微微发红：“我……我爹妈走得早，跟着哥嫂过。嫂子嫌我吃闲饭，整天骂……我、我从小喜欢缝缝补补，手还算巧。听说您这儿能靠手艺挣钱，就……就偷偷跑来了，想求您给个机会。”她说着，从旧布包里拿出几块手帕和一个小布鞋垫，针脚细密均匀，上面绣着简单的花草，虽然样式朴素，但能看出基本功扎实。
叶苏接过看了看，心里一动。这姑娘的手艺确实不错，而且眼神里有股不服输的韧劲。
“小草，你的手艺很好。”叶苏把东西还给她，语气温和，“但小组有小组的规矩，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而且，你从邻县过来，住宿、吃饭都是问题……”
“我……我可以不要工钱！管饭就行！奥利奥巧克力蛋糕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啥活都能干！”冯小草急切地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叶苏姐，求您了，给我个试试的机会吧！我保证不添乱！”
看着她卑微又渴望的眼神，叶苏想起了刚穿越过来时，自己那种无依无靠、迫切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情。她心软了。
“这样吧，”叶苏沉吟片刻，“你先留下来帮几天忙，算是试用。主要帮着做些裁剪、熨烫的杂活。吃住……我先帮你想想办法。如果几天后，大家觉得你行，你也觉得适应，我们再谈以后，行吗？”
冯小草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连连鞠躬：“谢谢！谢谢叶苏姐！我一定好好干！一定！”
叶苏安排冯小草先跟着王梅熟悉环境，帮忙处理一些边角料。小姑娘手脚麻利，话不多，眼里有活，很快就得到了王梅的好感。
然而，冯小草的到来，却让李秀兰有些心神不宁。她看着冯小草带来的那双绣花鞋垫，眼神复杂。午休时，她罕见地主动找到叶苏。
“叶苏，”李秀兰犹豫了一下，“那个冯小草……她绣的花样，针法……有点像我们李家不外传的‘雀眼针’。”
叶苏一怔：“李姐，你的意思是？”
“我也说不准，”李秀兰摇摇头，“也许只是巧合。但这种针法，一般只有我们李家嫁出去的女儿才会……她姓冯，可能是我哪个堂姐妹的后人吧。唉，都是苦命人。”
叶苏明白了。这或许是一段尘封的亲戚缘分。她拍拍李秀兰的手：“李姐，既然有缘，能帮就帮一把。她的手艺底子不错，要是人品可靠，也是个好苗子。”
李秀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但看冯小草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也许是冯小草的到来带来了新的气息，也许是李秀兰的心结打开了一些，第二天，当她再次拿起针线时，心态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一味追求针脚的绝对工整，而是尝试用更灵动、写意的针法去表现绿植在阳光下舒展的姿态。
当她绣出第一片带着光影过渡的叶子时，叶苏眼前一亮：“对！就是这样！有生命的感觉了！”
李秀兰自己也有些激动，找到了感觉，后续的创作顺畅了许多。冯小草在一旁默默看着李秀兰飞针走线，眼中充满了崇拜，干起活来也更加卖力。
车间的创作氛围，因为一个意外访客的到来，悄然发生了变化。一种新的“生机”，似乎在人与人之间的互助与传承中，悄然萌发。
晚上回家，叶苏把冯小草的事跟婆婆和陆峻说了。婆婆心善，首说“能帮就帮”，还张罗着把家里闲置的小杂物间收拾出来，暂时给冯小草落脚。陆峻听完，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叶苏看着窗外渐深的夜色，心里想着车间里那幅逐渐成型的作品，想着冯小草那双渴望的眼睛，想着李秀兰突破瓶颈后的欣喜……她忽然觉得，秦老师说的“生机”，或许不仅仅在作品里，更在每一个努力生活、互相温暖的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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