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窗户漏着风,晚秋的寒意裹着灰尘灌进来,落在沈青芜单薄的宫装上。她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背靠着斑驳的墙壁,目光落在地面的裂缝上 —— 这里是碎玉轩的闲置偏殿,陈设比正屋更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缺腿的桌子,连盏像样的油灯都没有,只有门口守着两个内务府的太监,像两尊石像,挡住了所有向外的路。
自昨夜柳答应的尸体被抬走后,她就被关在了这里。周德福虽没再提 “锁起来” 的话,却派人守着不让她出去,美其名曰 “配合调查”,实则是把她当成了待定罪的犯人。
“沈更衣,您吃点东西吧。” 春桃偷偷从门缝里塞进来一个粗面馒头,眼眶红红的,“这是我从份例里省下来的,您别饿着。那些太监不让我进来,我只能给您塞这个了。”
沈青芜接过馒头,指尖触到温热的面,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她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粗粝的口感剌得喉咙发疼,却让她更清醒了些:“春桃,外面现在怎么样了?贤妃那边有动静吗?”
“外面都在传您害死了柳答应,” 春桃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焦急,“景仁宫的宫女还跟其他宫的人说,您是因为‘嫉妒柳答应得赏’才下的毒。不过顾院判己经把验尸结果报给陛下了,说柳答应是中了凝露香混雄黄的毒,跟您没关系,可贤妃娘娘却让内务府‘再查仔细些’,明显是不想放过您。”
沈青芜咬着馒头的动作顿了顿 —— 贤妃果然不肯善罢甘休。凝露香混雄黄是她宫里的东西,她却故意拖延调查,就是想找机会把罪名硬扣在自己头上。前世她就是这样,被贤妃一步步设计,最后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我知道了。” 沈青芜把剩下的馒头递给春桃,“你自己吃吧,我不饿。你再帮我留意一下,看看顾院判有没有再过来,要是他来了,想办法让他来见我一面。”
春桃点点头,攥着馒头快步走了。偏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的 “呜呜” 声。沈青芜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开始梳理这几天的事 ——
柳答应死的前一晚,还在西厢房摔东西骂她;死的时候,指甲缝里有凝露香混雄黄的残留,手腕上有红痕,袖口还沾着粉色丝线;贤妃宫里常用凝露香,上月还领了十斤雄黄;赏荷宴后,柳答应私下找过景仁宫的宫女……
这些线索像珠子一样在她脑海里串起来,指向一个清晰的结论:柳答应是贤妃杀的,目的就是嫁祸她。可贤妃为什么要选柳答应?柳答应不是她的人吗?
难道是柳答应知道了贤妃的什么秘密,贤妃要杀人灭口?还是贤妃觉得柳答应没用了,正好用她的死来除掉自己这个 “隐患”?
沈青芜猛地睁开眼,想起《青囊秘要》里的批注 ——“景仁宫藏,月中取,夜三更”。今天是初十,离 “月中” 还有五天,贤妃是不是本来就计划在月中做什么事,柳答应知道了,才被提前灭口?而自己,只是贤妃计划里的 “附带目标”?
她下意识地摸向袖口夹层,指尖触到《青囊秘要》粗糙的纸页,心里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 赏荷宴上,柳答应念诗出错后,贤妃身边的宫女曾给她递过一个眼色,当时柳答应的脸色就变了,像是接了什么命令。难道从那时起,贤妃就打算让柳答应 “出事” 了?
“吱呀” 一声,偏殿的门被推开了。沈青芜警惕地抬头,却见一个穿着正红色宫装的身影走了进来,头上的赤金镶红宝石簪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 —— 是淑妃叶轻眉。
“淑妃娘娘?” 沈青芜连忙起身行礼,心里满是疑惑 —— 淑妃怎么会来这里?她是来帮自己,还是来试探自己?
淑妃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走到缺腿的桌子旁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破茶杯,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别这么拘谨,我就是来看看。外面都传你害死了柳答应,我倒不信 —— 你连侍寝都敢推,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杀人?”
沈青芜心里一动 —— 淑妃果然聪明,一句话就点破了关键。她抬起头,迎上淑妃的目光,语气诚恳:“娘娘明鉴,臣妾确实没有害柳答应。柳答应是中了凝露香混雄黄的毒,这种毒……”
“我知道这种毒。” 淑妃打断她的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是贤妃宫里常用的玩意儿。去年有个宫女不小心打翻了贤妃的香盒,里面就掉出了混着雄黄的凝露香,后来那个宫女就被打发去浣衣局了,再也没出来过。”
沈青芜瞳孔一缩 —— 淑妃竟然知道贤妃用这种毒!看来淑妃和贤妃的矛盾,比她想的还要深。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娘娘,臣妾知道您和贤妃娘娘素来不和。臣妾虽然位份低,却懂些草药知识,比如治头痛的偏方 —— 娘娘之前在御花园说过,您常头疼,尤其是阴雨天。”
淑妃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哦?你有办法治我的头痛?”
“臣妾有个家传的偏方,” 沈青芜缓缓说道,“用川芎、白芷、薄荷各一钱,混合磨成粉,用绢布包起来,熏太阳穴,每天一次,连熏三天,能缓解头痛。薄荷臣妾药圃里就有,川芎和白芷,臣妾也能想办法弄到。”
她故意提到薄荷,既是证明自己 “懂草药”,也是在示好 —— 淑妃需要治头痛的方子,她需要淑妃的帮助,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换。
淑妃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笑了:“你倒是首接。行,我信你一次。我会跟陛下说,让内务府尽快查清柳答应的死因,不让某些人趁机作乱。但你要是骗我,这偏方没用……”
“臣妾不敢骗娘娘。” 沈青芜立刻接话,“若是偏方没用,臣妾任凭娘娘处置。”
淑妃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我先走了,免得被贤妃的人看到,又说我‘干涉调查’。你再忍忍,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淑妃走后,偏殿里的寒意似乎散了些。沈青芜靠在墙上,心里松了口气 —— 淑妃愿意帮她,至少多了一层保障。可她心里还有个疑问:顾云舟为什么还没来?他明明知道验尸结果,为什么不帮自己辩解?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沈青芜抬头,见顾云舟提着药箱,低着头走了进来,身后没跟着任何人。他穿着深蓝色的官服,脸色比昨天更苍白,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
“顾院判。” 沈青芜站起身,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柳答应的死因,您己经报给陛下了,为什么贤妃还不让内务府结案?还有,您之前说,您是我父亲的学生,对吗?”
顾云舟的身体僵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眼底满是愧疚:“沈更衣,对不起。” 他声音沙哑,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当年你父亲…… 沈院判的死,不是意外。”
沈青芜的心猛地一沉:“我父亲是怎么死的?跟贤妃有关吗?跟凝露香混雄黄有关吗?”
顾云舟却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她:“我不能说太多,说了对你没好处。这张纸条上写着景仁宫上月领雄黄的记录,还有领药人的名字,你拿着,或许能帮你自证清白。”
沈青芜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用小楷写着:“景仁宫,十月初五,领雄黄十斤,领药人:春杏(贤妃贴身宫女)。”
春杏!就是赏荷宴上给柳答应递眼色的那个宫女!沈青芜攥紧纸条,抬头看向顾云舟:“您为什么要帮我?您是不是知道很多事?包括前世我被诬陷的事?”
顾云舟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你保重,别再查下去了,对你没好处。”
偏殿的门被关上,又恢复了寂静。沈青芜看着手里的纸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顾云舟的话,纸条上的记录,《青囊秘要》的批注,还有柳答应的死……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贤妃,可顾云舟为什么不让她查下去?父亲的死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她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贤妃不会善罢甘休,就算这次能洗清嫌疑,她也迟早会再找机会害自己。想要活下去,想要查清真相,她不能再等了,必须主动出击。
她摸了摸袖口的《青囊秘要》,眼神渐渐坚定起来。这本书里藏着的不仅是医毒秘术,还有后宫的生死局。她要尽快读懂这本书,找到贤妃的把柄,让那些害过她和父亲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现在,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用顾云舟给的纸条,彻底洗清自己的嫌疑,从这偏殿里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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