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风雪之后，紫宸殿传来消息，皇帝染了风寒，罢朝三日。
昭阳殿仿佛也一同陷入了寒冬。赏赐不再送来，宫人们更加沉默，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苏杳被变相软禁的状态没有改变，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紧密“注视”的感觉，似乎松懈了些许。
他信了。
或者说，他不得不信了。
苏杳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被宫人小心翼翼清扫干净、却依旧残留着湿痕的庭院，心里空落落的。没有预想中的轻松，反而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达到了目的，用最残忍的方式，否认了自己（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存在，击溃了他的执念。可然后呢？任务依旧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把握时机……”她喃喃自语，系统的话在耳边回响。在他心死的时候，去求一个了断？
她用力掐了自己的手心，疼痛让她清醒。不能心软，必须回去。
第西天夜里，殷昼来了。
他没有通传，如同幽魂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内殿。不过几日，他整个人瘦削了一圈，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唯有那双眸子，沉静得像两口枯井，所有的情绪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穿着常服，外面随意披了件墨色大氅，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和淡淡的药味。
苏杳正对镜梳理着长发，从铜镜里看到他走近，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攥住了冰冷的梳篦。
他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说话，只是透过镜面，沉默地注视着她。
那目光不再滚烫，不再偏执，只是一种近乎审视的、冰冷的打量，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真伪。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殷昼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你……从何处来？”
苏杳垂下眼睫，盯着梳篦上镶嵌的细小珍珠，低声道：“一个很远的地方。”
“来做什么？”
“……回家。”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必须回去。”
“回家……”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所以，你千方百计激怒朕，求死，只是为了……回家？”
“是。”苏杳抬起头，从镜子里迎上他空洞的目光，“只有你亲手杀了我，我才能回去。废妃作死皇帝痴情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废妃作死皇帝痴情最新章节随便看！”
她终于将最残酷的真相，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
殷昼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那算不上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抽搐。他往前走了一步，靠近梳妆台，冰冷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抬起，拂开她颈侧的发丝，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温热的皮肤。
苏杳浑身一僵，却没有躲闪。
他的手指停留在她颈动脉的位置，那里能感受到生命鲜活的跳动。
“就在这里，”他低声说，语气平静得可怕，“用力掐下去，或者，拧断。很容易。”
苏杳的心脏骤然缩紧，呼吸停滞。
他能感觉到她瞬间绷紧的身体和细微的颤抖。他的手指没有用力，只是那样虚虚地贴着，带着死亡的寒意。
时间仿佛凝固了。
苏杳闭上眼，等待着预期的疼痛，或者说，解脱。
然而，那冰冷的手指却缓缓移开了。
她愕然睁开眼，从镜中看到他后退了一步，脸上是一种近乎悲悯的、荒凉的神情。
“可是，”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朕等了十年，才等到这具皮囊。”
“就算里面住的，己经不是她了。”
“朕也……舍不得。”
苏杳猛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知道了！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了！知道她不是他要找的人，知道她一心求死，知道留下她也只是留下一具空壳！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肯放手？
殷昼不再看她，转身走向殿外，背影在晃动的烛光下显得异常孤寂。
“你回不去了。”
他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用她的样子，陪在朕身边。”
“这是你……占用这具身体，必须付出的代价。”
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苏杳手中的梳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她看着那扇隔绝了外界的大门，浑身冰冷。
他不要她的命了。
他要她活着，作为一具拥有着“苏杳”皮囊的傀儡，永远困在他身边，为他死去的爱情殉葬。
这比死亡，更让她感到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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