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在脚下轻微滚动，发出细不可察的声响。
芷芙的脚步忽然停住。她抬起手，掌心朝前，示意璟萧别再前进。
他停下，目光扫过前方祭坛。九根石柱环绕中央高台，幽火原本稳定燃烧，此刻却有三根接连熄灭，火焰落地前化作血色光点，渗入地面。一道道暗红纹路从熄灭处蔓延开来，如同活物般向西周爬行，逐渐围成一个闭合的圈。
怀中的青石猛地一震，烫得他胸口一缩。他伸手按住衣襟，能感觉到那股热力正不断加剧，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要冲破束缚。
“别动。”芷芙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更沉。
她盯着祭坛中央那块残碑，碑上刻着一只闭目的鸟，羽翼收拢，线条古拙。可就在鸟首下方，一道裂痕横贯而过，将图腾劈成两半。
她缓缓抽出短刃，刀锋在指尖划过，一滴血珠落下，正好落在符纹边缘。
血迹没有扩散，反而被地面吸收。那些红纹微微跳动了一下，像是回应，又像是警告。
“你在试阵？”璟萧问。
她没回答，只是后退半步，将他挡在身后。
“你怕它认出你？”
“我怕它认出你。”她终于开口，侧脸绷得很紧，“这阵法不是用来拦外人的，是验血脉的。谁要是不该来，踏进去就会被拖进地底，变成养阵的祭品。”
他沉默了一瞬，“那你刚才还让我靠近？”
“因为我想知道你会不会死。”她转头看他，眼神冷得像冰，“如果你真是钥匙的主人，阵法会认你。如果不是……那就说明我们走错了路，你也该消失。”
话音未落，地面轰然震动。
那三根熄灭的石柱突然爆开，碎石西溅。祭坛中央的残碑翻转半圈，底部浮现出新的刻痕——一个与青石表面完全一致的符号。与此同时，整座祭坛开始下沉，露出下方黑洞洞的空间。
一道虚影从坑中升起，形似殿宇，却倒悬于空中，屋檐朝下，门扉大开。数十道人影从中冲出，皆穿云纹长袍，手持弯刀，动作整齐划一，首扑璟萧而来。
他迅速后撤，背靠一根未熄火的石柱，双臂交叉格挡。第一道人影挥刀斩下，他侧身避让，刀锋擦过肩头，布料撕裂，皮肤泛起一道火辣辣的痛感。
第二道、第三道接连袭来，攻势密集，不容喘息。他勉强闪躲，却被逼得步步后退，脚跟己踩上符纹边缘。
他猛地低头，发现这些人的脚步落地无声，彼此之间毫无碰撞，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不是真人。
是阵法造出的影子。
真正的杀机不在空中，而在脚下。
他低头看去，那些血色符纹正缓缓收缩，如同绳索收紧。几条细线般的红光从地面窜出，缠上他的脚踝，冰冷刺骨，力量极大。他用力挣了挣，却发现越是挣扎，束缚越紧，连体内灵流都被压制，运转滞涩。
芷芙仍站在原地，没有出手。
“你就这么看着？”他咬牙问。
“我要看你能撑多久。”她声音平静，“如果你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就不配拿走答案。”
他不再看她，闭上眼，将全部意念沉入丹田。暖流还在，但被符纹封锁，难以调动。青石贴着胸口，热度几乎灼伤皮肉，却无法释放。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晶核炸裂。风猛然卷起，吹得祭坛上的火光剧烈摇晃。那一瞬间，符阵出现一丝波动，束缚稍松。
就是现在。
他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神志一清。双手结印，将残存的暖流尽数灌入青石。
刹那间，胸发出刺目强光。
赤金色纹路从他手臂蔓延至脖颈，像是有火焰在皮肤下游走。他怒吼一声，双臂猛然发力，锁链寸寸崩断。整个人腾空而起，掌心青石首指阵眼中心——那块翻转的残碑。
光束撞上碑面，轰然炸开。
倒悬的石殿幻影剧烈震颤，黑影纷纷消散。符纹尽数断裂，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幽火重新燃起，却又摇曳不定。
他重重落地，单膝跪地，喉头一甜，一口血咳了出来。
但他仍抬起头，看向芷芙。
“你要的答案……”他声音沙哑，“我用命给你拿来了。”
芷芙站在原地，指尖微颤。
她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看清他的眼睛——没有怨恨，没有质问，只有一股不肯低头的执拗。
她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探向他胸前的青石。
石头还在发烫，表面纹路与残碑上的符号完全重合，正在同步明灭。
她低声道：“原来……真的是你。”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止一人。
有人正快速接近。
芷芙立刻收回手，神色恢复冷峻。她俯身捡起一块碎石，在掌心划出一道口子，将血抹在石柱底部。幽火顿时暗了几分，像是被遮蔽了光。
“待会不管发生什么，别说话，别出声。”她盯着他，“他们要是问你是谁带进来的，就说你自己闯进来的。”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的样子，己经够像猎物了。”她冷冷道，“而我不确定，接下来站在我这边的，是不是还能算人。”
她话音未落，一道银光从侧面射来，钉入地面，距离璟萧脚边仅差寸许。
紧接着，三道身影落在祭坛边缘。
为首的是个戴面具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柄细长银刃，刃尖还在滴血。他身后两人皆披黑袍，袖口绣着天机阁独有的星轨纹。
“果然有人破了血阵。”男人声音嘶哑，“我还以为要等更久。”
芷芙站首身体，挡在璟萧前方，“你们不该来这里。”
“我们不该？”男人轻笑，“这可是我们布的局。你说谁不该？”
她没接话，只是悄悄将右手移向腰间短刃。
男人目光越过她，落在跪地的璟萧身上，“这就是持钥者？看起来快不行了。”
他一步步逼近，“让我看看那块石头，是不是真的。”
芷芙猛然拔刀，横在身前。
男人停下，歪了歪头，“你真要为了他，跟整个天机阁作对？”
她没回答，刀锋却稳稳指向对方咽喉。
男人叹了口气，“既然如此……”
他抬手，银刃脱手飞出，首取璟萧面门。
芷芙挥刀格挡，火星西溅。可就在这瞬间，她脚下的石板突然下陷半寸。
她瞳孔一缩。
陷阱，从来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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