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艺廊”的投资协议谈判进展顺利得超乎想象。
那位神秘的海外“收藏家”展现了极大的诚意和宽松的条款，苏晴几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签约仪式被初步定在了一周后。
二级市场上，磐石资本的吸筹行动似乎遇到了瓶颈，在天成集团弹性而精准的防御下，进展缓慢，成本高企。
市场开始出现一些对磐石资本资金链的微妙猜测，虽然尚未形成规模，但己足够让李明翰感到压力。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对林忧有利的方向发展。
然而，那条关于陈佳运加密通讯的信息，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他精密运转的大脑核心，不断提醒他，局势远比他看到的更复杂。
他无法再等待一个自然的“偶遇”。
他需要主动创造一个情境，一个能够打破陈佳运从容面具的情境。
机会很快到来。
天成集团旗下一家高端酒店，即将举办一场以“科技与艺术融合”为主题的慈善晚宴，受邀者皆是星城顶尖的商界精英与名流。
陈佳运作为董事长千金，必然会出席。
林忧如今的身份，也在受邀之列。
晚宴当晚，酒店宴会厅被布置得充满未来感，全息投影与实体艺术品交错陈列，光影迷离。
林忧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礼服，但他今晚的目标明确，不再是观察全局，而是锁定唯一的猎物——陈佳运。
他看到她时，她正站在一个交互式光影装置前。
装置会根据人的动作产生流变的色彩波纹。
她穿着一条银灰色的不对称长裙，裙摆缀满细碎的晶片，在灯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挥手制造波纹，只是静静站着，身周的流光便随着她细微的呼吸和心跳，发生着缓慢而奇妙的变化。
她没有看向他，仿佛完全沉浸在光影的世界里。
林忧端着一杯酒，缓步走近，在她身侧不远处停下，目光落在不断变幻的光影上，语气平淡地开口，如同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这个装置的核心算法，是基于情绪识别。平静时，光晕柔和；情绪波动，色彩就会变得激烈。”
陈佳运似乎没有听到，依旧静静地看着前方流转的光。
林忧并不气馁，继续用那种平稳的、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道：“很有趣的技术。就像人一样，再完美的伪装，也总会有些参数，会泄露真实的状态。比如，心率，瞳孔微变，甚至是……加密通讯的频段和发送时间。”
最后那句话，他压低了声音，几乎融入了背景的音乐中，却像一把精准的冰锥，骤然刺向那片看似平静的光影。
陈佳运周身那缓慢流转的光晕，几不可察地停滞了那么一瞬，色彩发生了一次极其短暂而剧烈的跳跃。
从柔和的蓝紫色猛地转向一抹刺眼的亮红，随即又迅速恢复，仿佛只是系统的一个微小故障。
她的身体没有动，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秒。
然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将目光完全聚焦在林忧脸上。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迷离或礼貌疏离的清澈眼眸，此刻像被拭去了水汽的玻璃，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锐利的审视。
没有了往日的天真懵懂，也没有了艺术家的感性忧伤，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洞彻。
她看着林忧，没有说话，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浅的弧度。
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了然，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没有惊慌，也没有质问。
她就那样看着他，用那种全新的、剥离了所有伪装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终于注意到了？”
那一瞬间，林忧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漏了一拍。
他预想过她的多种反应——惊慌失措的否认，愤怒的驳斥，或者更高明的、无辜的迷惑。
唯独没有预料到这种，近乎默认的平静，以及那眼神深处透出的、毫不逊色于他的冷静与锐利。
狩猎者突然发现，自己锁定的猎物，似乎早己调转了枪口，正在用同样的目光审视着自己。
周围的喧嚣、光影、音乐，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
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张力。
最终，陈佳运微微侧过头，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变幻的光影，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轻说了一句：“林副总裁，有时候，看得太清楚，未必是好事。”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说完，她没有再看林忧一眼，优雅地转身，银灰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融入了不远处交谈的人群中，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
林忧站在原地，周身的光影依旧随着他的存在而流淌，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她承认了。
至少，她没有否认。
那句“看得太清楚，未必是好事”，是警告？还是提醒？
他低头，看着手中酒杯里晃动的金色液体，映出他自己此刻深沉难辨的表情。
陈佳运这块冰面，终于被他凿开了一道裂缝。
而裂缝之下显露出来的，不是温暖的泉水，而是更加深邃、更加寒冷的……深渊。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狩猎者。
现在看来，这场狩猎游戏，参与者远不止他一个。
而游戏的规则，似乎也在他不知不觉中，被改写了。
林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种近乎灼烧的清醒感。
很好。
这样，才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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