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院的第一缕晨光刚爬上窗棂，沈砚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外是周景明，他手里攥着张揉皱的纸，脸色比纸还白：“昨晚……有人在画院墙上写了字。”
沈砚披衣下床，跟着他穿过种满红梅的院子，只见新刷的白墙上用黑墨写着西个歪扭的大字——“画灵索命”。墨迹未干，顺着墙缝往下淌，像一道道黑色的血泪。
“是阴兵的报复？”沈砚指尖冰凉，想起那些消散在晨光里的士兵，难道怨念未散？
周景明摇头，指着墙角的脚印：“这是胶鞋印，不是阴兵的铠甲底。而且你看这墨，是咱们画院学生用的‘松烟墨’。”
正说着，负责洒扫的老张头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举着个撕碎的画稿：“沈先生！储藏室……储藏室的画全被撕了！”
储藏室里一片狼藉，学生们的习作散落一地，每张画都被撕成两半，唯有墙上那幅沈砚刚画的《红梅图》完好无损，只是画中的梅花瓣上，不知被谁点了几滴暗红的颜料，像溅上去的血。
“这是冲着我来的。”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惧，“昨晚谁最后离开画院？”
“是阿木。”老张头嗫嚅道，“他说要留下来练画，我锁门时还看见他在画室。”
阿木是画院最孤僻的学生，父母早亡，靠着沈砚的资助才得以学画。沈砚找到他时，少年正蜷缩在画室角落，怀里抱着本画册，浑身抖得像筛糠。
“阿木，昨晚你看到什么了？”沈砚放柔声音，递过去杯热水。
少年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是……是画灵！我看见《红梅图》里的梅花在动，有只手从画里伸出来，撕碎了所有画！”
周景明皱眉：“你在撒谎。”他捡起地上片撕碎的画稿，“这上面有你的指纹，而且撕口整齐，是人为的，不是什么画灵。”
阿木的脸瞬间惨白，突然尖叫起来：“不是我！是它逼我的！那幅《红梅图》是妖画！三年前我爹娘就是因为看了这幅画，才出车祸死的！”
这话像道惊雷劈在沈砚心头——《红梅图》是她根据祖父的旧稿临摹的，从未给外人看过，阿木怎么会认得？
“你爹娘的车祸，跟画没关系。”沈砚尽量让声音平稳，“我查过记录，是酒驾肇事。”
“就是它！”阿木突然扑向墙上的《红梅图》，想把画扯下来，“我要烧了它！”
周景明眼疾手快拉住他，却被少年狠狠咬了一口。沈砚趁机按住阿木的肩膀，突然看到他脖子上挂着块玉佩——那是祖父当年送给好友的信物，而阿木的父亲，正是祖父日记里提到的“故友之子”。
“这玉佩哪来的？”沈砚指着玉佩问。
阿木愣住，眼神躲闪：“是……是爹留下的。”
真相渐渐清晰。沈砚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话：“友之子体弱，恐难承受真相，暂将车祸实情隐去，以画寄思。”原来阿木的父亲当年是为了保护这幅记录肇事司机样貌的《红梅图》，才被灭口，祖父为了保护孩子，故意说是酒驾。
“阿木，你看这画。”沈砚取下《红梅图》，用清水轻轻擦拭花瓣上的“血迹”，暗红颜料褪去，露出下面用淡墨画的人脸——正是当年的肇事司机，如今己是当地富商。
少年呆呆地看着画，眼泪突然决堤：“我就知道……爹不是酒驾……”
就在这时，画院大门被撞开，几个黑衣人冲进来，为首的正是画中那个富商，手里拿着把火把：“沈砚，把画交出来！”
“你终于肯露面了。”沈砚将画紧紧抱在怀里，“当年你撞死人，用钱买通关系伪造现场，现在还想毁证？”
富商冷笑：“那又怎样？这里的人都信画灵索命，没人会信你。”他挥挥手，黑衣人就往沈砚这边扑。
周景明将沈砚护在身后，从画筒里抽出几支狼毫笔，蘸了墨汁甩向黑衣人——墨汁里掺了朱砂，沾到身上又痛又痒。沈砚趁机把画塞进阿木怀里：“去县衙，找王大人，他认得祖父的笔迹！”
阿木攥紧画，咬着牙冲了出去。富商见状，亲自举着火把追上去，却被周景明绊倒，火把“啪”地掉进旁边的墨缸，溅起的墨点落在《红梅图》的留白处，竟显出行小字：“凶手张万霖，人证李木匠。”
“李木匠还活着？”沈砚又惊又喜，这是祖父留下的后手！
黑衣人越来越近，周景明的笔快用完了，沈砚突然想起画室里的松烟墨——遇火会产生浓烟。她推倒墨台，墨粉扬了起来，周景明立刻点燃桌上的油灯，浓烟瞬间弥漫了整个画室。
“咳咳……”黑衣人被呛得睁不开眼，沈砚拉着周景明趁机从后窗跳出去，正好撞见赶回来的阿木和王大人。
“人证带到！”阿木指着身后的老木匠，正是当年目睹车祸的李木匠。
富商见势不妙，想翻墙逃跑，却被赶来的官兵按住。老木匠颤巍巍地指着他：“就是他，当年我亲眼看见他开车撞了人，还威胁我不准说出去！”
真相大白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阿木捧着修补好的《红梅图》，对沈砚深深一鞠躬：“谢谢您，沈先生。”
沈砚笑着摇摇头，看向周景明——他的胳膊被咬伤的地方还在流血，却正用没受伤的手，笨拙地给她被墨汁弄脏的衣袖擦灰。晨光穿过红梅枝桠，落在两人身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暖意。
画院的白墙上，“画灵索命”西个字被新的颜料覆盖，沈砚决定在这里加画一片梅林，每朵梅花都写上“真相”二字。她突然明白，祖父留下的从来不是妖画，而是让正义不被埋没的勇气，就像这红梅，越是寒冬，开得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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