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院的梅花开得正盛时,沈砚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上的火漆印是朵残缺的红梅,与祖父日记里提到的“残梅会”标记一模一样。展开信纸,里面只有一行字:“三日后子时,后山废窑,取画中物,换你祖父下落。”
“残梅会?”周景明捏着信纸边缘,指节泛白,“我查过史料,这是民国初年的秘密组织,专偷古画里的藏宝图,三十年前就销声匿迹了,怎么会突然出现?”
沈砚着那朵残缺的红梅,心头涌上一阵不安:“祖父失踪前,最后一封家书里提过‘残梅欲绽,墨中藏锋’,当时以为是暗语,现在想来……他或许早就被这组织盯上了。”
三日后的夜,月色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沈砚揣着那幅祖父临摹的《寒江独钓图》——残梅会要的“画中物”,跟着周景明往后山走。山路崎岖,两侧的树影张牙舞爪,像无数只伸向他们的手。
“把画给我,你在这等着。”周景明突然停下,从腰间解下防身的短刀塞给她,“残梅会的人手段阴狠,我怕……”
“要去一起去。”沈砚攥紧刀柄,指尖因用力泛白,“我祖父的事,我不能躲。”她知道周景明担心她,可想起祖父临走时摸着她头说的“画画要敢落墨,做人要敢担当”,脚步便再难后退。
废窑在山坳深处,断壁残垣上爬满枯藤,月光漏过破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幅被揉皱的水墨画。刚走近窑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木柴燃烧的噼啪声,火光映出十几个黑影,为首的是个穿旗袍的女人,指尖夹着支烟,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上,纹着朵残缺的红梅。
“沈小姐果然守信。”女人吐了个烟圈,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子,“把画交出来,我就告诉你你祖父的葬身之处。”
“先让我看看证据。”沈砚握紧画轴,目光扫过周围的人——他们腰间都别着特制的墨锭,锭尾刻着“残梅”二字,与史料记载的一致。
女人从怀里掏出个青布包,打开,里面是半块玉佩,正是祖父常年戴在身上的那枚。沈砚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冰凉——这玉佩是她亲手为祖父打磨的,断裂处还留着她刻的小梅花。
“现在信了?”女人笑得越发得意,“你祖父当年不肯交出《寒江独钓图》里的金矿图,被我们……”
话音未落,周景明突然将沈砚往身后一拉,短刀出鞘的寒光划破夜色:“别信她!这玉佩边缘的裂痕是新的,你祖父一定还活着!”
女人脸色骤变,挥手示意手下:“拿下他们!”
黑影们蜂拥而上,手里的墨锭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细针——竟是淬了的“墨针”。周景明将沈砚护在身后,短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墨针被挡在三尺之外,却还是有几根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在衣料上留下乌黑的痕迹。
“往窑里退!”周景明拽着沈砚往窑深处跑,那里的断墙能作掩护。沈砚踉跄着后退,怀里的画轴突然滑落,“哗啦”一声散开——画中老翁垂钓的鱼竿,竟从纸面弹了出来,化作一根三尺长的竹杖,杖尾刻着“守墨”二字。
“是祖父的‘墨杖’!”沈砚又惊又喜,这竹杖是祖父年轻时用画案腿改的,据说内藏机关。她抓起竹杖横扫,正好打在一个黑影的手腕上,墨针“当啷”落地。
女人见状,亲自冲了上来,旗袍下摆一掀,露出藏在裙中的软剑,剑尖泛着乌光,显然也淬了毒。周景明迎上去,短刀与软剑碰撞,火星溅在窑壁的炭灰上,燃起点点星火。
“沈小姐,你看这是什么?”一个黑影突然举着张泛黄的纸,在火光下晃了晃——竟是祖父的写生本,最后一页画着个襁褓中的婴儿,旁边写着“念儿,父愧”。
“念儿是我乳名!”沈砚心头一紧,注意力瞬间被吸引。那黑影趁机甩出墨针,首奔她面门而来。
“小心!”周景明嘶吼着扑过来,用后背挡住了墨针。针尖没入皮肉半寸,他闷哼一声,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周景明!”沈砚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发作得极快,他的视线己经开始模糊,却还攥着她的手,声音含糊却坚定:“画……画轴里的夹层……”
沈砚猛地想起祖父说过“好画要藏锋”,急忙撕开《寒江独钓图》的夹层——里面果然藏着张羊皮卷,不是金矿图,而是残梅会的花名册,为首的赫然是那个穿旗袍的女人,本名“梅三娘”,竟是当年祖父资助过的学生!
“是你!”沈砚盯着梅三娘,声音因愤怒发颤,“我祖父待你如亲女,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梅三娘的脸色瞬间扭曲,软剑指着沈砚:“待我如亲女?他明知我爹是被金矿主害死的,却为了所谓的‘护宝’,不肯交出金矿图!我爹在牢里被折磨死的时候,他还在画他的破画!”
“你错了!”沈砚展开羊皮卷,指着后面的批注,“这上面记着金矿主的罪证,我祖父当年是想集齐证据,为你爹翻案!他失踪前,己经把证据交给了巡捕房!”
梅三娘愣住了,软剑“哐当”掉在地上。黑影们见状,有的开始后退——他们大多是被胁迫的画匠后人,本就对残梅会的手段心存不满。
就在这时,窑外传来警笛声,王大人带着巡捕冲了进来:“沈小姐,我们收到匿名举报,果然在这里!”
梅三娘看着涌进来的巡捕,突然凄厉地笑起来:“我等了三十年的真相……原来就在这画里……”她抓起地上的墨针,猛地刺向自己的心口,“爹,女儿不孝,错怪了好人……”
沈砚想去拦,却被周景明拉住。他靠在她怀里,呼吸微弱,眼神却清明:“让她去……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晨光爬上窑顶时,周景明己经被送回画院救治。沈砚守在他床边,看着他胳膊上包扎的伤口,突然发现他手心攥着块东西——是半块梅花形状的墨锭,是昨夜打斗时从他衣袋里掉出来的,墨锭背面刻着个“砚”字。
“这是……”沈砚心头一动,想起周景明总说“墨要养,情要藏”,原来他早就在墨锭上刻了她的名字。
“醒了?”周景明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抬手想碰她的脸,却被她按住。
“别动,医生说你得静养。”沈砚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又烫又咸,“你傻不傻?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
“不傻。”他笑了,眼里的光比晨光还亮,“你说过,画要留白,人要留命……我得活着,看你把画院的梅花开满后山。”
窗外的红梅恰好被风吹落几片,落在窗台上,像给这场惊心动魄的夜,盖了个温柔的印。沈砚突然明白,祖父说的“墨中藏锋”,从来不是指藏宝图里的锋芒,而是藏在笔墨间的情义——是护画的执着,是救人的勇气,是哪怕身陷绝境,也敢相信“真相终会破土”的笃定。
她低头,轻轻在周景明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像在宣示一场未完的约定。画院的墨香混着梅香飘进来,恍惚间,仿佛看到祖父站在梅树下,笑着朝他们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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