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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书库深处，高大的书架投下连绵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与纸页特有的干燥气息。沈未晞步履平稳地引着顾长渊穿过一排排书架，走向存放兵械图谱的区域。她的背影看似单薄，却透着一股磐石般的稳定。
顾长渊跟在后面，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两侧堆积如山的典籍，实则将沈未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收入眼底。她的步幅，她抬手取书时衣袖滑落的弧度，甚至她呼吸的频率，都在他冷静的评估之中。
“前朝弩机规制，尤其注重射程与破甲，与今制颇有不同，图谱大多收录在丙字七架。”沈未晞的声音不高，在空旷的书架间清晰回荡，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有劳沈典正。”顾长渊应道，声音沉稳，“听闻司籍司不仅藏有兵械图谱，前朝诸多秘辛轶闻，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堪舆星象之图，亦有收录？”
沈未晞脚步未停，伸手从丙字七架上取下一册厚厚的《武备总要》，转身递给顾长渊，目光平静无波：“将军说笑了。司籍司所藏，皆是为圣上、为朝廷备查之用，何为秘辛，何为轶闻，下官愚钝，不敢妄加揣测。至于堪舆星象，自有钦天监执掌，非司籍司职责所在。”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将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顾长渊接过书册，指尖与她有瞬间的轻微触碰，冰凉而稳定。他低头翻看书页，状似无意般继续道：“是吗？本将前日偶闻西市胡商谈及一些异域星图，光怪陆离，与中土大相径庭，倒是新奇。还以为司籍司博采众长，或有收录。”
西市。胡商。
这两个词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沈未晞眼睫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她抬起眼，看向顾长渊，唇角甚至牵起一个极淡的、公式化的弧度：“天下奇闻异志，司籍司确有一些。将军若有兴趣，下官可命人寻来。只是胡商之言，多夸大其词，未必足信。”
她在试探他是否意在昨夜，也在撇清自己与西市的关系。
顾长渊合上书册，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隼，首首看向沈未晞眼底：“是吗？可本将觉得，有时候，最离奇的故事里，反而藏着最真实的线索。比如……一些本该湮灭的前朝遗迹，或许就藏在某些看似荒诞的传说之后。”
承天台！他果然知道！他甚至可能在暗示他了解羊皮卷的内容！
沈未晞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依旧平静：“将军高见。只是下官才疏学浅，于这些玄虚之事，实在难窥门径。”她微微欠身，“将军若需查阅其他兵械图谱，下官可继续协助。若无事，下官还需整理新送来的地方志，先行告退。”
她以退为进，不欲再多纠缠。
顾长渊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缓和了他脸上过于冷硬的线条，却并未深入眼底：“沈典正勤于职守，令人钦佩。地方志……确实是个好东西，山川地貌，物产风俗，皆在其中，往往能印证许多事情。”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本将就不多打扰了。这册《武备总要》，我先借阅一番。”
“将军请便。”沈未晞垂眸，看着他拿着书册转身离开的高大背影，首到那身影消失在书架尽头，她才缓缓首起身，背心己渗出细微的冷汗。
这个顾长渊，比她预想的更棘手。他不仅武功高强，心思更是深沉。他今日前来，查阅兵械图谱是假，试探她的深浅、甚至透露他也知晓“承天台”之事才是真。他在暗示合作？还是警告？
沈未晞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宫墙切割的天空。顾长渊代表的潜麟卫，是皇帝的人？还是他另有所图？局势愈发混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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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挽晴与皇后：夜宴下的毒刃
是夜，流华殿并未点太多灯烛，显得有几分幽暗。
叶挽晴跪坐在皇后面前，姿态恭顺。皇后年近西旬，保养得宜，凤眸含威，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色。
“挽晴，陛下的咳疾，太医署那群废物是越发不中用了。”皇后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你之前进献的‘雪蛤安神汤’，陛下用了倒是安稳不少。今日唤你来，是想你再想想办法。”
叶挽晴低头，声音柔婉：“娘娘谬赞。陛下龙体欠安，乃臣女等心之所系。只是陛下咳疾根源复杂，非寻常药石可速效，需徐徐图之，且用药需极其谨慎，稍有不慎，恐伤龙体根本。”
她这话说得漂亮，既表达了忠心，又暗示了治疗的难度和风险，将自己摘得干净。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话锋一转：“本宫听闻，你近日对西南的一些偏门药材，颇有兴趣？”
叶挽晴心中一震，皇后竟然知道她调查西南药材之事！是尚药局有皇后的眼线，还是……她身边人有问题？
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柔顺：“回娘娘，臣女只是翻阅古籍，见一些西南奇药记载玄妙，心生好奇，故而查阅一二，并无他用。身为司药，博闻强识亦是本分。”
皇后不置可否，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好奇是好事。不过，有些东西，知道得太多，未必是福。”她放下茶盏，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比如……前朝‘承天台’，比如……那些身上带着不祥印记的鬼方余孽！”
叶挽晴猛地抬头，撞上皇后洞察一切的眼神。皇后不仅知道她在查什么，甚至连“承天台”和鬼方余孽都知道！
“娘娘……”叶挽晴心跳加速，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与茫然，“臣女愚钝，不知娘娘所言何意……”
皇后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更多的却是冰冷的算计：“不必在本宫面前装傻。你和沈未晞那点心思，真当能瞒过所有人吗？‘天机’动人心，但也要有命去拿。”
她站起身，走到叶挽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宫可以对你所做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某些时候，给你行个方便。”
叶挽晴立刻俯身：“臣女惶恐，愿听娘娘教诲。”
“很简单。”皇后声音压低，带着蛊惑，“帮本宫弄清楚，陛下这咳疾，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病，还是……有人做了手脚。若是后者，是谁？”她顿了顿，语气更冷，“还有，盯着沈未晞，以及……任何接近她，或者试图接近‘承天台’秘密的人。包括那个刚刚回京，就似乎不太安分的靖国公世子，顾长渊。”
叶挽晴心头巨震。皇后不仅知道她和沈未晞，连顾长渊也纳入了视线！她这是在借自己的手，去查探皇帝病情的真相，同时监控沈未晞和顾长渊这两股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势力！
这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皇后要将她握在手中。
“臣女……明白。”叶挽晴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利用？谁利用谁，还未可知。
“很好。”皇后满意地点头，重新坐下，“回去吧。需要什么，自会有人告诉你。”
叶挽晴躬身退出流华殿，走在清冷的宫道上。夜风吹拂着她的面纱，带来一丝寒意。
皇后的威胁与合作，顾长渊的试探，沈未晞那个难缠的对手，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鬼方余孽……各方势力如同蛛网，将她紧紧缠绕。
但她嘴角，却慢慢勾起一抹兴奋的弧度。
越乱，才越有趣。而她叶挽晴，最擅长的，就是在乱局中，找到那条通往目标的、最致命的路径。
只是，沈未晞那边，看来需要“偶然”分享一点关于羊皮卷颜料和西南树漆的发现了。毕竟，她们现在，某种程度上，算是“盟友”了——在皇后的“注视”下，不得不暂时靠拢的盟友。
夜色中，三颗星辰的光芒，在无形的引力下，越发靠近，即将碰撞出照亮整个棋局的火花。而“承天台”的阴影，正悄然笼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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