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围猎是宫中的盛事。清晨时分,旌旗招展,仪仗森严。皇上骑着骏马在前,妃嫔们乘坐车辇随后,侍卫太监们簇拥左右,浩浩荡荡向南苑进发。
苏晓被安排在御用药膳的马车里,同行的还有太医院的李太医。马车颠簸,她小心护着药箱,心中却想着进忠今早的叮嘱。
“围场不比宫中,凡事多看少说。”天色未明时,进忠特意来送她,将一个小巧的荷包塞进她手中,“这里面是些应急的药材,带着以防万一。”
荷包上绣着精致的云纹,针脚细密,一看便知是宫中的手艺。苏晓握在手中,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
“你自己当心。”进忠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没入晨雾中。
如今坐在马车上,苏晓着那个荷包,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南苑围场设在京郊,抵达时己是晌午。皇上兴致很高,当即就要策马入林。如懿轻声劝道:
“皇上舟车劳顿,不如先用些茶点再行围猎?”
皇上颔首应允,众人在行营中稍作休息。苏晓忙着准备解暑的凉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箬姑娘。”
她转身,见海常在带着宫女站在身后,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海主儿安好。”苏晓连忙行礼。
海常在亲手扶起她:“姑娘不必多礼。本宫近日有些暑热不适,听说姑娘精通药膳,可否为本宫调配些解暑的汤饮?”
苏晓心知这是试探,恭敬应答:“奴婢这就为海主儿准备。”
她配了藿香、佩兰等药材,海常在一旁静静看着,忽然轻声道:“听闻姑娘与进忠公公交情匪浅?”
苏晓手中动作微顿,垂眸道:“进忠公公对奴婢有知遇之恩。”
海常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进忠公公眼光独到,姑娘果然是个伶俐的。”
说罢,带着配好的药材离去。苏晓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警醒。海常在突然示好,只怕别有用心。
围猎开始后,皇上带着侍卫纵马入林,妃嫔们在看台上等候。苏晓奉命在看台旁伺候茶水,远远望见进忠随侍在皇上身侧,一身戎装,英挺不凡。
忽然,林中传来一阵骚动。一匹受惊的马冲出树林,首奔看台而来。妃嫔们惊慌失措,侍卫们一时来不及反应。
电光火石间,一个身影飞快地掠过,精准地拉住缰绳,硬生生将惊马拽住。是进忠。
他安抚住受惊的马匹,转身跪地请罪:“奴才护驾来迟,请各位主子恕罪。”
皇上策马归来,见状龙颜大悦:“进忠救驾有功,何罪之有?赏!”
苏晓远远望着,手心全是冷汗。方才那一刻,她的心几乎跳出胸膛。
傍晚时分,众人在行营设宴。皇上特意赐进忠同席,这是莫大的荣宠。苏晓在席间伺候,见进忠从容应对,举止得体,心中暗暗佩服。
宴席散去后,苏晓在行营外的小路上“偶遇”了进忠。月色如水,洒在林间小径上。
“今日受惊了?”他轻声问。
苏晓摇头:“你才真是冒险。”
进忠微微一笑:“计算好的。那匹马早就驯服,只是做场戏罢了。”
苏晓愕然。原来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为什么要这样做?”
“皇上最重勇武,”进忠淡淡道,“这一出戏,抵得过十年忠心。”
苏晓望着他月光下的侧脸,忽然觉得心头酸涩。他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处处算计,时时警惕。
“很累吧?”她轻声问。
进忠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很快又恢复平静:“习惯了。”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进忠忽然道:“海常在你今日见过了?”
苏晓点头:“她似乎想拉拢我们。”
“不必理会。”进忠冷笑,“她不过是如懿手中的一枚棋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回到行营,苏晓正要告退,进忠却叫住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
“这是醒酒汤的药材,明日皇上必定饮酒,你提前备着。”
苏晓接过纸包,发现上面细细标注了用量和煎煮方法,字迹工整清秀。
“你...”她抬头,正对上进忠专注的目光。
月光下,他的眼神格外深邃:“御前当差,事事都要想在头里。”
这一夜,苏晓久久不能入睡。窗外虫鸣阵阵,她着那个绣着云纹的荷包,想起进忠白日里制服惊马的英姿,又想起他月光下说“习惯了”时的落寞。
这个看似冷酷的太监,内心深处,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楚?
翌日清晨,果然如进忠所料,皇上因围猎收获颇丰,兴致很高,要在行营设宴庆贺。苏晓提前备好醒酒汤,在席间小心伺候。
酒至半酣,皇上忽然问进忠:“朕记得你老家是江南的?”
进忠躬身应答:“回皇上,奴才祖籍苏州。”
“苏州是个好地方。”皇上似有感慨,“朕南巡时去过,小桥流水,别有一番风味。”
进忠垂眸:“皇上圣明。”
苏晓在一旁奉茶,注意到进忠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这是她第一次听进忠提起家乡。
宴席散去后,苏晓在回京的马车上又一次“偶遇”了进忠。他看起来有些疲惫,闭目养神,首到马车颠簸时才睁开眼。
“累了就歇会儿。”苏晓轻声道。
进忠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本棋谱:“回京还要两个时辰,我教你破解'玲珑局'。”
马车颠簸,烛光摇曳,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对弈。进忠讲解得很耐心,苏晓渐渐沉浸其中,忘了时间的流逝。
“你看这里,”他指着一处绝境,“看似无路可走,其实暗藏生机。”
苏晓凝神细看,果然发现一线转机。她依言落子,局势顿时逆转。
“我明白了,”她恍然,“就像你在围场的那出戏,看似凶险,实则一切尽在掌握。”
进忠颔首,眼中带着赞许:“你越来越懂这宫中的生存之道了。”
马车驶入紫禁城时,己是黄昏。进忠送苏晓到私宅门口,忽然道:
“三日后是中秋,宫中有宴席,你随我去。”
苏晓一怔:“这合适吗?”
“无妨,”进忠淡淡道,“就说你是御前伺候的医女。”
他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一眼:“今日...多谢。”
“谢我什么?”
“谢你...”他顿了顿,声音轻柔,“陪我对弈。”
月光下,他的身影渐行渐远。苏晓站在门前,久久没有动弹。手中的棋谱还带着他的温度,心中的悸动却难以平静。
这一路走来,他们从相互利用的盟友,渐渐成了彼此最信任的人。而这深宫中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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