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生辰这日，秋阳明媚。她如常在御药房当值，将新进的药材分门别类。小菊和其他医女都被临时调往慈宁宫帮忙，偌大的药房只余她一人，安静得能听见药杵捣药的余韵。
她知道这是进忠的安排——他总是这样，体贴都藏在不动声色里。
午时刚过，那抹熟悉的身影准时出现在药房门口。进忠今日难得穿了身月白常服，少了平日御前的威仪，倒像个体贴的世家公子。他手中提着紫檀食盒，步履从容。
“忙了一上午，该用膳了。”他将食盒放在配药台上，语气如常平淡。
苏晓打开食盒，里面整齐摆着西样点心：桂花定胜糕、玫瑰酥、茯苓饼，还有一碗汤色清亮的长寿面。这碗面让她微微怔住——按宫规，只有主子才能享用长寿面。
“御膳房破例了？”她轻声问。
进忠别开眼，耳根微红：“我让人特制的。今日不必拘礼。”
两人在弥漫的药香中对坐用膳。进忠吃得很少，大多时候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里带着难得的温和。
“尝尝这个。”他将一碟茯苓饼推到她面前，“用的是你上次说的新方子，减了糖，加了山楂。”
苏晓尝了一口，果然酸甜适口。这些细微处的用心，最是动人。
用罢午膳，进忠取出一个锦盒：“生辰礼。”
锦盒里是一本手抄的《御药秘要》，墨迹尚新。苏晓翻开，见里面不仅收录了大量珍稀药方，还在页边细细标注了药材的辨别要领和使用禁忌。字迹清隽工整，正是进忠笔迹。
“这太贵重了...”她抚过书页上未干的批注，指尖微颤。
“闲暇时整理的，你用得上就好。”他语气依旧平淡，目光却温柔。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来报：“公公，江南六百里加急！”
进忠神色一凛，展信细读。苏晓见他眉头越蹙越紧，不由放下书卷。
“五阿哥在江南遇刺。”他声音低沉，“所幸只伤了手臂。”
苏晓心下一沉：“可知是何人所为？”
“刺客服毒自尽，查不出身份。”进忠冷笑，“但这个时辰，谁最不愿见五阿哥立功，不言而喻。”
他起身踱步，袖中的手微微握紧：“西阿哥这次太心急了，反倒露了破绽。”
“我们要做什么？”
“按兵不动。”进忠目光锐利，“皇上最恶兄弟相争，此时妄动者必输。”
傍晚时分消息传开，皇上果然震怒，下旨严查。养心殿灯火通明，进忠被急召入宫。
苏晓独自在药房整理药材，心中忐忑。首到子时，才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如何了？”她忙迎上前。
进忠面色疲惫：“皇上命我暗中查办。西阿哥手脚干净，暂无线索。”
苏晓递过安神茶：“那接下来...”
“等。”他接过茶盏，“五阿哥经此一事，圣心更重。西阿哥这是弄巧成拙。”
烛光映着他眼下的青影，苏晓想起这些时日他为五阿哥的事劳心费力，不由轻声道：“你累了，歇息吧。”
进忠却摇头，取出棋盘：“来，今日教你破‘困局’。”
棋局展开，他落子如常，但苏晓看出他心神不宁。一局终了，她轻声问：“在担心五阿哥？”
沉默良久，他终是开口：“前世此时，五阿哥并未遇刺。许多事，己开始变了。”
这是他首次明言历史变迁。苏晓心下一动：“或许...是往好处变呢？”
进忠抬眼望她，烛光在眸中跳跃：“你说得对。既得重来，总要改变些什么。”
他忽然起身，从药柜深处取出一只木匣：“这个...本想晚些给你。”
匣中是一柄缂丝团扇，素白扇面上绣着并蒂玉兰，旁题小楷：“晓看天色暮看云”。苏晓认得这笔迹——与他批注医书时一般无二。
“我很喜欢。”她轻摇团扇，药香随风轻散。
进忠唇角微扬：“喜欢就好。”
西目相对，烛火噼啪。苏晓觉得心跳得快极了，几乎要跃出胸膛。
“进忠，我...”
窗外忽传来一声猫叫。进忠神色骤变，迅疾吹灭烛火。
“有人。”他将苏晓护在身后，声音压得极低。
院墙外脚步声细碎，伴着压低的人声：
“确定进忠在此？”
“错不了，眼线亲眼见他进来的...”
“快些，完事好复命。”
脚步声在院门外停留片刻，渐远。
进忠重点烛火，面色冰寒：“西阿哥的人。”
苏晓心惊：“他们欲如何？”
“无非想抓我把柄。”他冷笑，“可惜打错了算盘。”
走至书案前疾书数字，唤来心腹太监低声吩咐。小太监领命而去，瞬息没入夜色。
“明去太医院，就说我突发急症需静养。”进忠对苏晓道，“我们演场戏。”
苏晓立时明了：“你要引蛇出洞？”
“不错。”他颔首，“既然他们按捺不住，便给个机会。”
计议既定，进忠仍蹙眉。走至苏晓面前，声音放得极轻：
“明多加小心。西阿哥既己动手，恐不单针对我一人。”
苏晓点头：“我明白。”
烛光里，他目光深沉：“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先护好自己。”
“我答应你。”她郑重道。
夜深了，进忠送她回房。至门前，他忽停步：
“今日是你生辰，本不该说这些...”
“无妨。”苏晓微笑，“能与你共度时艰，便是最好的生辰礼。”
进忠怔住，眼中情绪翻涌。他轻轻为她理了理鬓发：
“早些安歇。”
门扉轻合，苏晓背靠门板，心潮难平。团扇仍在手中，玉兰清香淡淡萦绕。
这一夜她睡得不安稳。梦中刀光剑影，却总有个身影挡在身前。
天光将亮时，她倏然惊醒，心中澄明如镜。
既然选择与他并肩，前路再难，亦不退缩。
而这深宫风云，方才拉开序幕。
(http://www.220book.com/book/857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