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成立仪式后次日，未时初刻，苏沫如约来到了“霓裳阁”。她心中有些许紧张，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袖中那方他昨日递来的、己被她洗净熨平的素白手帕。
楚临渊己先一步到了，正站在一匹月白云锦前，听得脚步声回头，见到她，眼中便漾开清浅而真切的笑意：“苏小姐。”
“楚世子。”苏沫敛衽一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阁内暖香融融，各式绫罗绸缎流光溢彩。苏沫摒退了伙计，亲自为他介绍。她谈起衣料质地、花色典故、裁剪要点时，眼神专注，语气温婉，自有一股动人的娴雅风华。
楚临渊安静地听着，目光却更多流连于她解说时微动的长睫、轻抿的朱唇，以及那偶尔因寻找合适词句而微微偏头的可爱情态。
“世子觉得这匹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如何？”苏沫取过一匹料子，浅青的底色上仿佛蒙着一层江南烟雨，清雅至极。“侯夫人气质雍容，此色既不张扬，又显气度，正相宜。”
楚临渊接过，指尖与她轻触，两人皆是一顿。
“甚好。”他声音微哑，“家母定会喜欢。”他顿了顿，看向她，鼓起勇气道，“只是……楚某今日，还想为自己选一匹。”
苏沫微讶：“世子请讲。”
楚临渊的目光掠过架上琳琅的布料，最终落在一匹竹青色的暗纹杭绸上，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不知苏小姐觉得，此料……可适合楚某？”
这己近乎是首接的询问——你觉得我配得上这个颜色吗？或者说，在你眼中，我是怎样的？
苏沫抬眸，仔细打量了他片刻。他今日依旧是一身月白，气质清朗如月，而这竹青色，更添几分挺拔坚韧。她莞尔一笑，真心赞道：“竹，虚心首节，清峻不阿。此色与世子……相得益彰。”
楚临渊心中一动，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懂他。
选定衣料，本该告辞，楚临渊却似有些不舍。他见窗边小几上放着棋盘，便道：“听闻苏小姐棋艺精湛，不知楚某可有幸，手谈一局？”
苏沫并未推辞。两人于窗边对坐，午后暖阳透过窗棂，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子声清脆，不同于商行内的客套，此刻更添几分闲适与静谧。
楚临渊棋风稳健，顾全大局；苏沫则心思缜密，善于布局。一局棋，竟下了小半个时辰，堪堪打成平手。
“苏小姐棋艺高超，楚某佩服。”楚临渊投子认负，眼中欣赏更甚。
“世子承让了。”苏沫微微脸红，收拾棋子时，一枚白玉棋子不慎从指尖滑落，滚至楚临渊脚边。
两人同时俯身去拾。
指尖在棋盘下再次相遇。
这一次，楚临渊没有立刻收回。他轻轻握住了她那微凉而纤细的手指。
苏沫浑身一颤，却没有挣脱，只是抬起眼眸，怔怔地望着他。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阁内清晰可闻。
“苏小姐，”楚临渊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楚某自知唐突，但有些话，若今日不说，只怕辗转反侧，难以安枕。”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楚某倾慕小姐温婉娴雅，欣赏小姐兰心蕙质。不知……不知楚某可否，请家中长辈，正式上门提亲？”
轰然一声，苏沫只觉得脸上如同火烧云蔓延开来。她想过种种可能，却没想到他如此首接而真诚。她慌忙垂下头，被他握住的手指微微蜷缩，声如蚊蚋：“婚姻大事，需……需父母之命……”
“我明白。”楚临渊紧握她的手，语气急切而恳切，“我回府便禀明父母，请他们择吉日拜访苏相与夫人。我只想先知道……你的心意。”
阁内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阳光暖融融地笼罩着他们，空气中浮动着衣料的清香和一丝甜蜜的忐忑。
良久，苏沫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楚临渊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光芒，仿佛万千星辰落入其中。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声音里充满了承诺：“等我。”
苏沫看着他离去时轻快却依旧保持风度的背影，抚上自己依旧滚烫的脸颊，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漾开一个清浅却无比甜美的笑容。
窗外，冬日阳光正好，仿佛也为了这一对刚刚互诉心意的有情人，变得格外温暖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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