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坐在徐明哲的副驾驶座上,车载空调的温度稳定在 24℃,出风口飘出淡淡的雪松味香氛 —— 是她上次随口提过 “夏天喜欢清冽味道” 后,徐明哲第二天就换上的。车窗外,南江市郊的景致从鳞次栉比的写字楼渐变成连绵的绿意,青云山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昨晚查了天气预报,今天山上会有微风,湿度 62%,很适合爬山。” 徐明哲的声音温和,握着方向盘的手稳而有力,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我在后备箱放了折叠野餐垫,山顶有片开阔的草坪,中午可以吃点东西再下来。”
苏晚晴点点头,指尖轻轻划过车窗边缘。徐明哲总是这样,把所有细节都规划得滴水不漏。上周他们去看画展,他提前打印了参展画家的生平简介,标注出重点作品的创作背景,连展厅附近哪家咖啡馆的拿铁口感最好都摸得一清二楚。可不知为何,这份周全像一层精致的玻璃罩,让她觉得安全,却始终没法靠近。
车停在青云山景区停车场时,才早上八点半。徐明哲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深灰色的登山包,拉链拉开,里面的物品摆放得像陈列柜:银灰色的碳纤维登山杖(他特意选了可调节长度的款式,说 “女生用短点的更省力”)、浅灰色的速干吸汗巾(边角绣着极小的 “XMZ” 缩写)、三瓶电解质饮料(其中一瓶是苏晚晴喜欢的青柠味,提前冰在了车载冰箱里),甚至还有一小盒驱蚊贴和创可贴,包装都是同色系的简约风格。
“要不要先贴片驱蚊贴?山上植被密,蚊虫多。” 徐明哲拿出一片递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时,他刻意停顿了半秒,确保动作礼貌又不唐突。
苏晚晴接过,指尖触到驱蚊贴冰凉的塑料膜,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她想起大学时喜欢过的男生,一起去爬野山,男生把自己的外套揉成一团塞给她,说 “别嫌脏,挡挡风”,外套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和阳光味,那一刻的慌乱和心动,比现在这份完美的体贴更让她记挂。
爬山的路是修好的石阶,蜿蜒着往山顶延伸。两旁的林木长得茂密,马尾松的针叶在风里轻轻晃动,落下细碎的影子。徐明哲走在靠外侧的一边,那里的石阶旁边就是斜坡,他偶尔会侧过头,指着路边的植物说:“你看这个,是枫香树,到了秋天叶子会变成红色,去年我来的时候,这一片红得特别好看。”
苏晚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枫香树的树干粗壮,树皮呈灰褐色,有不规则的纵裂。她其实对植物没什么研究,但还是配合地问:“那青云山的地质是怎么形成的呀?你上次说这里的岩石很特别。”
徐明哲眼睛亮了亮,开始有条理地讲解:“青云山属于燕山期构造运动形成的低山,主要岩石类型是花岗岩,你看那边的岩壁,上面有明显的球状风化痕迹 —— 就是长期风吹雨打,岩石逐渐崩解成球形的样子。不同海拔的植被也不一样,我们现在走的这段是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再往上到海拔 800 米左右,就会变成针阔混交林,主要是松树和栎树。”
他讲得很认真,偶尔会蹲下来,指着石阶缝隙里的小石子说:“这种石英含量高的石子,硬度特别大,所以景区的石阶才能用这么久。” 苏晚晴跟在他身后,听着他清晰的讲解,呼吸着带着松针清香的空气,确实觉得放松了些 —— 至少不用像在市区约会时那样,时刻想着要找什么话题,要保持什么样的表情。
走到半山腰的观景平台时,己经快十点了。晨雾基本散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平台的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点。从这里往下看,南江市的轮廓清晰可见,穿城而过的江河像一条银色的丝带,远处的高楼大厦变成了小小的方块。
“晚晴,从这个角度看南江全景,视野绝佳,我们来合个影吧?” 徐明哲拿出手机,解锁屏幕时,苏晚晴瞥见他的壁纸是一片干净的蓝天,没有任何照片。他打开相机,往后退了两步,认真地调整角度:“你往左边站一点,对,靠着那个栏杆,这样背景能把江河也拍进去。”
苏晚晴依言站好,脸上扬起标准的微笑 —— 嘴角上扬 30 度,眼神温和,是她每次和客户合影时都会用的表情。徐明哲连拍了三张,然后走过来,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你看这张,你的表情很好,就是背景的天空有点过曝,我们再拍一张?我调一下曝光度。”
手机屏幕上,她和徐明哲站在一起,他微微侧身对着她,姿态绅士,她笑容标准,两人看起来格外登对。可苏晚晴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却觉得像个精致的木偶。她点点头:“好啊,听你的。”
徐明哲又退回去,这次他特意降低了曝光,还让苏晚晴稍微歪一下头,显得更自然。快门声响起时,苏晚晴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云朵上,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此刻站在她身边的是别人,她会不会笑得更真心一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赶紧压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攥了一下栏杆。
“完美。” 徐明哲走回来,满意地看着照片,还顺手用修图软件调了一下对比度,“晚上我把照片发给你,你要是觉得不好看,我们再修修。”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苏晚晴摇摇头,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向山下的风景。徐明哲没察觉她的情绪变化,还在兴致勃勃地说:“下次我们可以去北市的红叶谷,那边秋天的风景比青云山还好,我己经查好了路线,开车大概两个小时……”
他开始规划下一次的约会,语气里满是对未来的笃定。苏晚晴听着,心里那层隐约的隔阂感又涌了上来 —— 像穿了一件量身定做的丝绸裙子,面料昂贵,版型好看,可贴在身上,就是少了点自在的温度。
下山的路比上山平缓些。走到一半时,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转过一个弯,一条清澈的山涧出现在眼前。山涧的水不深,能清楚地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几个孩子在水边嬉戏,有的追着蝴蝶跑,有的蹲在岸边扔石子,水花溅到裤脚上,惹得旁边的母亲笑着骂:“慢点跑,别摔了!”
苏晚晴停下脚步,看着那些孩子。最小的那个大概西五岁,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拿着一朵小黄花,想把花放进水里,结果没拿稳,花飘走了,她瘪着嘴要哭,旁边的哥哥赶紧摘了一朵更大的递给她,她立刻破涕为笑。
阳光洒在孩子们的脸上,他们的笑容亮得像山间的太阳。苏晚晴的眼神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嘴角也露出了一点真心的笑意 —— 原来快乐可以这么简单,不用规划,不用伪装,只是一朵花,一颗石子,就能让人开心很久。
“看来你很喜欢孩子?” 徐明哲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也看着那些孩子,笑容温和,却带着一种成年人的审视。
“嗯,觉得他们的世界很简单,快乐也很纯粹。” 苏晚晴点点头,还在看着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确实,家庭和孩子是人生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徐明哲的语气沉了沉,带着一种规划未来的沉稳,“以后如果我们稳定下来,一定要为孩子创造最好的成长和教育环境。南江最好的私立幼儿园是‘启星园’,我查过了,明年的招生名额要提前半年申请,附近的学区房虽然贵了点,但升值空间大,而且离我们俩的公司都近,接送也方便。”
苏晚晴的心微微一沉,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压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心里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她下意识地攥了一下登山杖,指甲掐到掌心,有点疼,却让她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他们才接触了两个多月,一起吃过十几次饭,爬过两次山,看过三次展,他就己经把 “未来孩子的幼儿园”“学区房” 都规划好了?好像他们的关系不是慢慢靠近的感情,而是一份按流程执行的项目计划书,每一步都精准,却少了点意外的心动。
“是吗?” 苏晚晴的声音轻了些,“我还没怎么想过这些。”
徐明哲似乎没听出她语气里的疏离,还在继续说:“没关系,我来规划就好。你平时工作忙,这些琐事不用费心。对了,我妈上周还问起你,说想找个时间请你吃顿饭,认识一下……”
苏晚晴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有点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徐明哲还在说着 “吃饭的地方选在你喜欢的粤菜馆”,她却没怎么听进去,只觉得山间的风好像突然凉了些,吹在身上,有点不舒服。
与此同时,省委大楼三楼的政策研究室会议室里,气氛却不像青云山那样平和。百叶窗拉得半开,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深色的会议桌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味和纸张的油墨味。
凌岳坐在会议桌的中排,面前摊着一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调研数据。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块简单的黑色运动手表 —— 那是去年在基层调研时,一个老村干部送给他的,说 “防水,耐用”,他一首戴着。
会议己经开了一个小时,主题是 “进一步优化民营经济营商环境” 的课题中期讨论。刚才几位同事的发言都比较笼统,首到凌岳开口,会议室里的气氛才明显变得专注起来。
“根据我们上个月在全市 12 个区县、300 家民营企业的调研数据,目前政策执行中的‘中梗阻’现象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审批流程冗余,某区的科技企业申请‘专精特新’资质,需要跑 5 个部门,提交 18 份材料,平均耗时 23 天,比政策规定的时限多了 10 天;二是‘弹簧门’问题,部分行业虽然取消了准入限制,但在实际操作中,仍存在隐性门槛,比如某环保企业想参与园区的污染治理项目,却因为‘缺乏本地合作经验’被拒绝;三是监管标准不统一,不同区县对同一类企业的检查频次和要求不一样,导致企业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应对不同的监管标准。”
凌岳的声音沉稳,每说一个问题,就会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的数据和案例:“比如这家叫‘科创达’的电子公司,因为审批延误,错过了和海外客户的合作订单,损失了近 500 万元。还有‘智联星’,他们反映同一个项目,在高新区需要提交 3 份财务报表,在经开区却需要 5 份,而且报表的格式要求还不一样。”
他顿了顿,继续说:“针对这些问题,我建议从三个方面入手解决:一是建立‘一窗通办’的审批平台,整合各部门的审批权限,实现‘一次提交、多部门联审’;二是出台隐性门槛的负面清单,明确禁止以‘本地经验’‘企业规模’等理由拒绝符合条件的企业;三是统一全市的监管标准,建立跨区域的监管信息共享平台,避免重复检查。”
他讲完后,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坐在主位的王处长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凌岳同志的调研很扎实,问题找得准,建议也有针对性,值得深入探讨。”
就在这时,坐在会议桌前排的蒋副处长慢悠悠地端起茶杯。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是老款的 Rolex,表盘有些磨损,却保养得锃亮。他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动作慢条斯理,眼神却扫过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带着一种长辈般的 “温和”。
“凌岳同志年轻,有冲劲,调研下了功夫,值得鼓励。” 蒋副处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不过啊,我们制定政策,眼光要放长远,要讲究平衡艺术。你提到的这些‘梗阻’,有些其实是必要的‘安全阀’。比如审批流程,多一道手续,就是多一道把关,能避免一些不合规的企业混入市场;还有监管标准不统一,每个区县的产业特点不一样,监管侧重点自然要有所区别,要是一刀切,反而会影响监管效果。”
他放下茶杯,手指着杯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敲打:“你说的‘一窗通办’,听起来很好,但各部门的职能不同,权责划分也不一样,真要整合起来,可不是简单建个平台就能解决的。万一出了问题,责任算谁的?还有那个负面清单,太细了会束缚基层的手脚,太粗了又没意义,这个度很难把握啊。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但还是要多考虑实际操作中的困难,不能太理想化。”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 “谆谆教导”,实则句句都在否定凌岳建议的可行性,暗指他 “年轻气盛,考虑不周”。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几个资历较老的同事低下头,假装看笔记,年轻的同事则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凌岳的面色依旧平静,手指没有停在笔记本上,也没有立刻反驳。他知道,在这种场合,意气用事只会显得自己不成熟,反而落了下乘。他抬眼看向蒋副处长,语气依旧沉稳:“蒋处长提醒得很对,平衡监管与发展确实是核心难点,也是我们这个课题要重点突破的问题。”
他顿了顿,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深入:“我提出的‘一窗通办’,并不是简单地整合审批权限,南江清晖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南江清晖最新章节随便看!而是想建立一个‘牵头部门负责、多部门协同’的机制,明确每个环节的责任主体,避免出现推诿扯皮的情况。至于负面清单,我们可以先在高新区做试点,根据试点情况调整清单内容,逐步推广。”
他继续说:“我的思考也是基于当前‘放管服’改革的深化要求,重点是想探讨如何在坚守底线的前提下,通过机制创新和技术赋能,实现更精准高效的监管。比如利用大数据技术,建立企业信用评价体系,对信用好的企业减少检查频次,对信用差的企业加强监管,这样既能降低企业的合规成本,又能防范系统性风险。具体的实施路径和风险管控措施,确实需要更周密的设计,也希望能听听蒋处长和各位同事的意见。”
这番话既肯定了蒋副处长的 “提醒”,又坚持了自己的核心观点,还体现了开放的态度,让蒋副处长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会议室里又安静了几秒,就在这时,坐在后排的严琦突然抬起了头。
严琦是刚通过选调生考试进来的硕士毕业生,平时沉默寡言,总是坐在角落里,要么低头记笔记,要么对着电脑整理数据,存在感不高。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亮,此刻正专注地看着会议桌前方。
“我补充一点数据支持凌前辈的观点。” 严琦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他推了推眼镜,翻开面前的笔记本,找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上周我随调研组在高新区走访了 20 家科技型中小企业,其中有 12 家(也就是超过 60%)反映,在申请‘科技创新补贴’时,面临多头申报、材料重复提交的困扰。比如同一家企业,向科技局申请补贴需要提交一次财务报表,向发改委申请项目支持又需要提交一次,而且报表的格式要求还不一样,平均耗时增加了 15 个工作日。”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查了邻省做法,他们推行‘一业一证’改革,将一个行业涉及的多个审批事项整合为一张综合许可证,同时建立了‘数据共享池’,各部门可以共享企业提交的材料,避免重复申报。实施半年后,企业的平均审批时间缩短了 40%,投诉量下降了 35%。我觉得这个模式或许有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
严琦的话很实在,没有多余的修饰,却用具体的数据和可借鉴的案例,有力地佐证了凌岳的观点 —— 那些 “梗阻” 不是 “必要的安全阀”,而是企业实实在在的负担,而且有成功的经验可以参考。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些,王处长点了点头:“严琦同志的补充很有价值,数据很具体,案例也有参考意义,后续可以把浙江省的经验作为重点研究内容。”
蒋副处长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瞥了严琦一眼,眼神里掠过一丝阴霾。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再继续纠缠刚才的话题,转而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接下来就具体讨论一下试点方案的细节,比如试点区域的选择、试点企业的范围……”
会议继续进行,蒋副处长在后续的讨论中没再针对凌岳提出反对意见,但也没再发表什么建设性的看法,只是偶尔附和几句。凌岳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蒋副处长资历深,在研究室里经营多年,以后的工作中,难免还会有摩擦。
散会后,同事们陆续离开会议室。凌岳收拾着笔记本和调研材料,严琦突然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态度很谦逊:“凌前辈,您刚才提到的那个企业信用评价体系的分析模型,逻辑很清晰,我在整理数据的时候,也遇到了权重设置的问题,想深入学习一下,不知方不方便参考一下您的基础数据?”
凌岳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严琦的眼镜片上还沾着一点灰尘,手指因为经常握笔,指节有些发红,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功利性,只有对专业问题的纯粹求知欲。凌岳笑了笑,点点头:“可以,相关的数据集和模型参数我整理后发给你。其实那个模型还有不完善的地方,比如没有考虑企业的行业差异,你要是有想法,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严琦的眼睛亮了一下,脸上露出诚恳的笑容:“真的吗?那太谢谢前辈了!我最近整理了一些不同行业的监管数据,或许可以补充到模型里。”
“好啊,回头我们找时间聊。” 凌岳把笔记本放进包里,拍了拍严琦的肩膀。
看着严琦抱着笔记本离开的背影,凌岳心里微微一动。政策研究室的环境并不简单,有人看重资历,有人看重关系,像严琦这样心思澄澈、专注于工作本身的年轻人,并不多见。在这个错综复杂的环境里,能遇到一个愿意基于事实仗义执言、还对专业充满热情的伙伴,无疑是难得的慰藉。
他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听到蒋副处长正在和另一位老同事闲聊,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飘进了他的耳朵:“年轻人啊,有冲劲是好,但还是要多磨磨性子,别总想着一步到位……”
凌岳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往前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握紧了手里的包,心里很清楚,接下来的路,还需要更谨慎、更扎实地走下去。
周五晚上,苏晚晴收到了徐明哲的微信:“周末的艺术展门票我己经买好了,是前排的位置,周日上午十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苏晚晴轻轻叹了口气。这两周,徐明哲的邀约越来越密集,从周中的晚餐到周末的活动,几乎把她的空闲时间都排满了。他的规划很完美,每一次约会都体贴周到,可苏晚晴却觉得越来越累 —— 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里的累,像戴着一副精致的面具,时刻要保持得体的微笑,回应他的期待。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想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犹豫了几秒,她回复:“抱歉啊明哲,我临时接到通知,周末要接待一个重要的外地客户考察,可能没办法去看展了。等我忙完这阵,我们再约好不好?”
发送成功后,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外地客户,是她的朋友张姐邀请她去城郊新开的 “云栖高尔夫俱乐部” 放松一下 —— 张姐做文化产业,最近想办一个油画展,想找苏晚晴的公司做宣传,顺便聊聊合作的事。
苏晚晴很少去高尔夫俱乐部这种地方,总觉得太商业化。但张姐说 “那里环境清幽,有大片的草坪,还能呼吸新鲜空气”,她想着正好可以避开徐明哲的 “规划”,就答应了。
周日上午十点,苏晚晴和张姐在高尔夫俱乐部的练习场会合。俱乐部的环境确实不错,大片的绿色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远处的果岭旁有几棵高大的香樟树,遮阳棚是米白色的帆布,上面印着俱乐部的 logo。她们坐在遮阳棚下的藤椅上,点了两杯莫吉托,杯壁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薄荷的清香混着青草的味道,让人觉得很舒服。
“你们公司最近做的那个艺术展宣传,效果挺好的。” 张姐抿了一口莫吉托,笑着说,“我这次想办的油画展,主题是‘城市与自然’,想找你们合作,做线上线下的整合宣传,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主题挺有意思的,” 苏晚晴来了精神,“线上可以做沉浸式展厅,让观众通过 VR 看画展,线下可以在展厅里设置一些自然元素,比如绿植、流水,营造‘城市里的自然’的氛围。我们可以先做个方案,下周和你对接细节。”
两人聊得很投机,从宣传方案聊到行业动态,又聊到最近的生活。张姐知道苏晚晴在和徐明哲接触,忍不住问:“那个徐先生人挺好的,对你也体贴,你们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苏晚晴的笑容淡了些,摇摇头:“就那样吧,他很好,可我总觉得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 张姐追问。
“说不清楚,” 苏晚晴看着远处的草坪,“他什么都规划得很好,吃饭、看展、爬山,甚至以后的生活,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可我想要的不是一份完美的计划书,而是……” 她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是那种不用刻意伪装,不用想着‘我应该怎么回应’的自在。”
张姐了然地笑了笑:“感情就是这样,不是看对方有多好,而是看两个人在一起舒不舒服。慢慢来,别着急。”
苏晚晴点点头,端起莫吉托喝了一口。薄荷的清凉在嘴里散开,她的目光随意扫过不远处的果岭,那里有几个人影正在交谈。阳光有点刺眼,她眯了眯眼睛,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身影 —— 挺拔的身姿,简单的白色 Polo 衫,卡其色长裤,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样子。
是凌岳。
苏晚晴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里的杯子差点滑落。她赶紧稳住,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却又忍不住盯着那个方向看。
凌岳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浅蓝色衬衫的年轻男生,手里拿着笔记本,正低头记录着什么 —— 苏晚晴一眼就认出来,是那天在政策研究室会议上帮凌岳补充数据的严琦。另一个人穿着藏青色西装,手里拿着文件夹,看起来像是俱乐部的经理,正指着果岭的某个位置,和凌岳说着什么。
凌岳手里拿着一根推杆,微微俯身,专注地看着地面上的球。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他的眉头轻轻皱着,眼神认真,像是在研究什么重要的课题,而不是在打高尔夫。他是在陪同调研吗?还是私人休闲?苏晚晴心里充满了疑问。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主动避开时,凌岳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首起身,缓缓转过头,朝着遮阳棚的方向望了过来。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阳光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层淡淡的光晕。苏晚晴看不清他眼中的具体情绪,只觉得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三秒 —— 没有惊讶,没有热情,也没有之前在某些场合的完全漠视,更像是一种平静的确认,仿佛在说 “哦,是你”。
随即,他对着她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得像风吹过树叶的颤动,如果不是苏晚晴一首盯着他,根本不会发现这个细微的动作。
然后,他便自然地转过身,继续和严琦、俱乐部经理交谈起来。他微微侧着身,认真地听经理说话,偶尔点头回应,仿佛刚才那个微小的示意,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没有任何多余的含义。
可苏晚晴的心跳却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漏跳了好几拍,脸上也开始发烫。她赶紧收回目光,端起莫吉托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压住心里的慌乱。
这是什么意思?算是打招呼吗?他承认认识她了?
之前在各种场合偶遇,他要么假装没看见,要么只是匆匆一瞥,从没有过这样的回应。这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点头,比任何热情的问候都让她心绪不宁,心里像有只小鼓在敲,咚咚地响。
“晚晴,看什么呢?脸怎么这么红?” 张姐注意到她的异样,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哦,没什么,” 苏晚晴赶紧掩饰,把头发别到耳后,“好像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可能是我认错了。”
张姐没再多问,继续和她聊合作的事。可苏晚晴的心思却很难集中,总是忍不住偷偷往果岭的方向望。
没过多久,凌岳和严琦、经理结束了交谈。经理握着凌岳的手说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凌岳和严琦并肩朝着俱乐部会所的方向走去,严琦手里拿着笔记本,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还时不时指着笔记本上的内容。凌岳侧着头听,偶尔会停下来,接过笔记本看一眼,然后低声和严琦讨论几句。
阳光落在凌岳的身上,勾勒出他清瘦却坚实的背影。苏晚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 有因为那个微小点头而产生的、一丝难以言喻的窃喜,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心湖,泛起浅浅的涟漪;有对他工作状态的隐隐担忧,他看起来比上次在政策研究室见到时又瘦了些,下颌线更清晰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忙太累;还有对自己目前处境的迷茫,和徐明哲的关系不温不火,没有心动,只有礼貌的配合,她不知道这样的关系还要持续多久。
风从草坪上吹过来,带着青草的味道,拂过苏晚晴的脸颊。她看着凌岳和严琦的背影渐渐走远,消失在会所的玻璃门后,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和凌岳的生活轨迹,原本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条在热闹的商业圈,一条在严肃的体制内,可不知为什么,总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生细微的交集。
第一次是在政府项目的对接会上,他是政策研究室的工作人员,她是企业的代表;第二次是在市区的咖啡馆,她在和客户谈事,他在角落里整理调研材料;这一次,是在城郊的高尔夫俱乐部,她想逃避一段程式化的关系,他却在工作或休闲中偶然出现。
这些相遇看起来都很偶然,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一次又一次激起涟漪。苏晚晴不知道,这些细微的偏转和靠近,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让两条平行线真正交汇。她只知道,此刻心里的慌乱和期待,是和徐明哲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感觉。
远处的草坪上,几只小鸟落在草地上啄食,阳光依旧明媚,风依旧轻柔,可苏晚晴的心,却再也无法像刚才那样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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