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夫球场的短暂对视和那个微不可察的点头之后，苏晚晴本以为这次偶遇又会像前几次一样，无声无息地过去。她正和朋友讨论着俱乐部环境对文创项目落地的可能性，一个身影停在了她们的遮阳棚外。
“苏女士。”
低沉熟悉的声音响起，苏晚晴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凌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就站在几步开外，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严琦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稍远一点的地方。
“凌…处长？”苏晚晴下意识地用了个比较正式的称呼，站起身，心里有些讶异。他竟然会主动过来？
“打扰了。”凌岳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少了些之前的冰冷疏离，“刚才看到你在这里。正好，我们研究室近期在做一个关于高端服务业拉动区域消费的课题，涉及到文体休闲产业。你做的文旅策划，视角比较新颖，想听听你对这类高端俱乐部如何更好地与本地文化融合、提升综合效益的看法？当然，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他语速平稳，理由充分，完全是从工作角度出发，让人无法拒绝。
苏晚晴的朋友见状，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当然方便，凌处长请坐。”苏晚晴压下心里的波澜，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
凌岳坐下，姿势挺拔，目光专注地看向她。严琦则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坐下，拿出笔记本，似乎随时准备记录。
苏晚晴整理了一下思路，结合自己工作室接触过的案例和行业观察，侃侃而谈。她从俱乐部的硬件设施谈到软性服务，从目标客群分析谈到与文化IP结合的可能性，比如引入非遗体验工坊、举办小型艺术沙龙、设计具有本地特色的衍生品等。
凌岳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插话问一两个非常具体的问题，比如：“你认为政策层面，哪些限制是目前最大的瓶颈？”或者“如果引入文化元素，投入产出比如何评估？”
他的问题总是切中要害，显示出他对经济运作规律的深刻理解。苏晚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感觉像是参加了一场高水平的专业答辩。但奇怪的是，这种纯粹的、智力上的交锋，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比和徐明哲那些不痛不痒的闲聊有意思得多。
交谈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结束时，凌岳微微颔首：“很有启发性，谢谢你的分享。这些案例和数据，对我们的课题很有参考价值。”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你的工作室，做得不错。”
这句简单的肯定，让苏晚晴心里像揣了个小暖炉，微微发烫。“凌处长过奖了，只是些不成熟的想法。”
凌岳没再多说，站起身：“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好，再见。”
看着凌岳和严琦离开的背影，苏晚晴久久没有收回目光。这次接触，虽然依旧是工作性质，但感觉……不一样了。他主动来找她，认真听了她的意见，还肯定了她的工作。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再把她完全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了？
……
下午，苏晚晴和朋友谈完事情，独自驾车返回市区。也许是下午的交谈让她有些心绪不宁，也许是阳光太刺眼，在一个车流稍显密集的十字路口，她为了躲避一辆突然变道的电动车，下意识猛打方向盘，车子失控地撞向了路边的隔离墩。
“砰”的一声巨响，安全气囊瞬间弹开，苏晚晴被震得头晕眼花，好在系着安全带，除了额头被气囊擦得火辣辣地疼和受到惊吓外，似乎没有大碍。
她惊魂未定地坐在车里，看着冒起白烟的前引擎盖，脑子一片空白。周围响起喇叭声和路人围观的嘈杂声。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急促地停在她车后。车门打开，一个身影快步冲了过来，用力拉她的车门。
“苏晚晴！你怎么样？”
是凌岳！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和紧张。
车门因为碰撞有些变形，凌岳用力拉了几下才打开。他俯身进来，快速查看她的情况，眼神锐利而专注：“伤到哪里了？能动吗？”
“我……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苏晚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担忧，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不少。
“别乱动，可能是轻微脑震荡。”凌岳眉头紧锁，立刻拿出手机，“我叫救护车。严琦，过来帮忙！”
严琦也跑了过来，协助维持秩序，疏散围观人群。
救护车很快赶到，凌岳毫不犹豫地跟着上了车，一路护送苏晚晴到医院。挂号、缴费、陪同检查，他全程安排得井井有条，沉默却可靠。
检查结果出来，幸好只是轻微擦伤和软组织挫伤，以及一点惊吓，没有大碍，医生建议观察一下就可以回家休息。
从医院出来，己是华灯初上。凌岳开着他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送苏晚晴回家。
车内很安静，苏晚晴靠在副驾驶座上，额头上贴着一小块纱布，脸色还有些苍白。
“今天……谢谢你。”她低声说，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尴尬，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举手之劳。”凌岳目视前方，专注开车，侧脸在流动的车灯光影下显得有些柔和，“以后开车小心点。”
“嗯。”苏晚晴点点头，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今天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简单的衬衫，袖子挽着，露出的小臂线条结实有力。想起他刚才冲过来时紧张的样子，和在医院里忙前忙后的身影，一种陌生的暖流在她心底悄悄涌动。
他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漠无情。
车子停在苏晚晴公寓楼下。
“能自己上去吗？”凌岳问。
“可以的，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苏晚晴再次道谢，解开安全带。
“嗯，好好休息。”凌岳看着她，眼神深邃，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苏晚晴下了车，看着他的车子汇入车流消失，才转身上楼。这一天的经历，像坐过山车一样，充满了意外和……靠近。
……
凌岳将苏晚晴送回家后，并没有首接回家，而是返回了办公室。研究室一把手、主任王志军临时通知，明天一早要听取他们关于“高端服务业”课题的初步思路汇报。这个时间点卡得非常紧，显然是有人“提醒”了王主任。
不用猜，凌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蒋副处长这是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在主任面前丢脸。
严琦也己经回到了办公室，脸上带着愤懑：“前辈，这明显是蒋处他……”
凌岳抬手制止了他，神色平静：“抱怨没用。还有一夜时间，抓紧干活。”
他打开电脑，调出之前收集的资料和下午与苏晚晴交谈后产生的新思路。严琦也立刻投入工作，两人分工合作，一个负责数据整合和模型构建，一个负责案例分析和报告撰写。
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键盘敲击声和翻阅资料的声音几乎没有停歇。凌岳展现出了惊人的专注力和工作效率，严琦也被他的状态感染，全力以赴。
天亮时分，一份结构完整、数据翔实、观点清晰的汇报提纲终于完成。虽然仓促，但质量远超常规。
上午九点，汇报准时开始。凌岳站在投影幕布前，沉稳清晰地阐述着他们的研究发现和政策建议。他特意引用了昨天下午从苏晚晴那里得到的关于文化融合的创新点子，并将其置于更大的经济分析框架内，显得既有高度又接地气。
主任王志军听着，不时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五十多岁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目光锐利，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汇报结束后，王志军没有立刻评价，而是对蒋副处长等人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和凌岳单独聊几句。”
其他人离开后，办公室只剩下王主任和凌岳。
王志军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落在凌岳身上，带着审视：“报告做得不错，尤其是关于文化赋能的那部分，角度很新。看来是下了功夫的。”
“谢谢主任肯定，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凌岳态度谦逊。
“嗯。”王志军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凌岳啊，我知道你有能力，有想法，也想做事。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不过……”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省里的情况，比你在基层看到的要复杂得多。有时候，走得太快，太显眼，未必是好事。要懂得藏锋守拙，谨言慎行。”
凌岳心中凛然，知道主任这是在点拨他，也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他恭敬地回答：“主任的教诲，我记住了。一定注意方式方法，顾全大局。”
王志军微微颔首，似乎比较满意他的态度。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听说……你是南江凌老的孙子？”
凌岳心中一紧，面上不动声色：“是的，主任认识我爷爷？”
“早年开会时见过几面，老革命，作风正派，令人敬佩啊。”王志军语气带着追忆，但眼神却更加深邃，“虎父无犬子，你家……嗯，不错。好好干吧，别辜负了组织的培养，也别……辜负了家里的期望。”
最后这句话，听起来是鼓励，但凌岳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主任不仅知道他的背景，似乎……也对凌家目前的状况有所了解？这番告诫，既是职场规则，也隐隐包含了对他家族处境的提醒？
“是，主任，我一定努力。”凌岳郑重承诺。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凌岳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汇报成功而轻松，反而更加沉重。眼前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却又露出了更深、更复杂的轮廓。他深知，自己脚下的路，必须走得更加谨慎了。而那个意外闯入他视线、让他屡次破例的苏晚晴，又该如何安置？这成了他冷静理智的世界里，一个崭新而又棘手的难题。
作者“青霓23”推荐阅读《南江清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8CH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