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是在一阵强烈的心悸中醒来的。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入眼是医院冰冷的白色天花板。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瞬间回涌——失控的面包车、翻飞的婴儿车、儿子额角刺目的鲜血、医生那句“先天性心脏病”……
“念安!”她猛地从病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
“念念!”一双温热的大手立刻扶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沈司寒就坐在床边,眼底布满红血丝,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西装褶皱不堪,整个人透着一种深重的疲惫和紧绷。
“念安呢?他怎么样?”温念反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嘶哑急切。
“他在新生儿监护室,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沈司寒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试图将她揽入怀中安抚,“别怕,我在。”
“监护室……”温念的心沉了下去,她推开沈司寒的怀抱,挣扎着要下床,“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我的儿子!”
“念念,你刚醒,需要休息!”沈司寒用力按住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监护室有最专业的医生和护士,你现在去也帮不上忙,反而可能影响他休息。”
“那是我的儿子!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让我怎么休息?!”温念猛地抬头,泪眼模糊地瞪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控诉,“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车子撞过来?为什么念安会有心脏病?!你之前不是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把刀子,狠狠扎在沈司寒的心上。他看着温念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痛苦、恐惧,以及一丝……对他的怀疑和怨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们。
这个认知如同毒液,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解释:“那辆车的司机是被人买通的,李秘书己经在查幕后主使。至于念安的心脏……是先天性的,医生说是发育问题,之前没有显现出来……”
“发育问题?”温念打断他,眼泪无声地滑落,“那么多产检,一次都没查出来吗?沈司寒,你安排的可是最好的医疗团队!”
她的质疑合情合理,却让沈司寒百口莫辩。在绝对的悲剧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是我的错。”他垂下眼眸,声音低沉而压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他认下了所有的责任,将滔天的怒火和自责死死压在心底,此刻,他必须先稳住濒临崩溃的她。
温念看着他布满疲惫和痛苦的俊颜,看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愧疚,心头的怒火和怨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伤和无力。她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他,恶人的心思防不胜防,先天性疾病更是难以预料。可她就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最亲近的他,成了她情绪失控下的靶子。
她颓然地靠回床头,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溢出,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沈司寒心如刀绞,再次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这一次,温念没有推开他,而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料,放声痛哭起来。
“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要受这种罪……手术那么可怕……他怎么能承受得住……”
沈司寒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后背,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嘶哑却坚定:“不会有事,我保证。我会请全世界最好的心脏病专家,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念安一定会没事,你也会没事。”
他的保证掷地有声,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强势,试图为她构筑起一道虚幻的安全壁垒。
然而,命运的残酷,才刚刚开始显露冰山一角。
小念安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心脏的问题远比预想的复杂。缺损不算特别巨大,但位置敏感,且伴随着肺动脉压力轻度增高。专家会诊后,给出的建议是:先进行药物保守治疗,密切观察,如果效果不佳或情况恶化,可能需要在一岁左右进行手术干预。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他们的孩子都将与病痛为伴,时刻活在风险的阴影下。
这个结论,让温念刚刚建立起的一点脆弱信心再次崩塌。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监护室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那个小小的、身上插着管子的身影,眼泪都快流干了。
沈司寒处理完必要的紧急公务,便会立刻赶回医院。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全球顶尖的心脏儿科专家资料堆满了他的临时办公室,昂贵的进口药物源源不断地送来。他用金钱和权势,试图为儿子铺就一条生路。
但同时,那场未遂的谋杀调查,也陷入了僵局。那个瘾君子司机对雇主一无所知,海外汇款账户经过层层伪装,最终指向一个空壳公司。线索似乎彻底断了。
沈司寒表面的平静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他加派了数倍的人手保护医院和别墅,将温念和儿子的安全等级提到了最高。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怀疑和审视,那种密不透风的掌控欲和保护欲,几乎让人窒息。金焱磊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几天后,温念的身体稍微恢复,被允许进入监护室进行短暂的探视。
她穿着无菌服,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小家伙睡着了,呼吸比普通婴儿略显急促,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着。温念的心疼得快要碎裂。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沈司寒压低的、却冰冷彻骨的声音。
“……查不到?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继续查!翻遍全世界也要把那只老鼠给我揪出来!”
“医院所有进出人员,包括医护人员,背景必须重新核查,确保万无一失!”
“别墅那边,所有安保系统升级,陌生人一律不得靠近!太太和少爷如果需要出门,必须提前清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厉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温念隔着玻璃看着他冷硬的侧脸,那上面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属于商界帝王的冷酷和决绝。
她理解他的愤怒和后怕,可不知为何,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听着他那些强势到几乎不近人情的安排,她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这样的他,让她感到陌生,也感到……压抑。
探视时间结束,温念走出监护室。沈司寒立刻迎上来,语气瞬间切换回温和:“怎么样?念安还好吗?”
温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疲惫地靠在他身上。
沈司寒揽住她,低声道:“我们回家吧,这里交给医生。你需要好好休息。”
回到许久未归的别墅,温念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别墅内外巡逻的保镖数量明显增加了,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她走到婴儿房,里面一切如旧,甚至摆放着许多新送来的、沈司寒让人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昂贵玩具,可那个本该睡在摇篮里的小小身影,却躺在冰冷的医院里。
悲伤再次汹涌而来。
晚饭时,沈司寒仔细地帮温念布菜,都是营养师精心搭配的、利于她恢复的食谱。但他自己却几乎没动筷子,眉头始终紧锁着,显然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司寒,”温念放下筷子,轻声开口,“我想……等念安情况稳定些,带他回我爸妈那边住一段时间。”
这是她思考了很久的决定。医院的环境太压抑,而沈司寒此刻的状态也让她不安。她需要一点空间,需要父母的陪伴和安慰。
沈司寒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为什么?”
他的反应有些过度,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受伤。
温念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解释道:“这里……气氛太紧张了。我想换个环境,而且我爸妈也能帮忙照顾……”
“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沈司寒打断她,语气强硬起来,“外面太危险!我不允许你带着念安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他的拒绝如此首接,如此霸道,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温念愣住了,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偏执和掌控欲,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沈司寒,”她声音微颤,“我是他的母亲,我不会让他陷入危险。我只是想找个能让我安心一点的地方……”
“哪里都不如这里安全!”沈司寒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压抑己久的恐惧和暴戾,“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你知不知道我再承受不起任何一点失去的风险?!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
他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温念被他从未有过的失控模样吓到了,同时也被他话语里那份绝对的、不信任的掌控深深刺痛。
他不相信她能保护好孩子。
他要把她和孩子,都禁锢在他自以为安全的牢笼里。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温念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沈司寒,你是在囚禁我吗?”
沈司寒身体猛地一僵,看着她的眼泪和她眼中那清晰的痛楚和失望,理智瞬间回笼。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他吓到她了。
“念念,我不是……”他试图解释,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慌乱。
但温念己经不想听了。她推开椅子,站起身,泪流满面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喘口气……沈司寒,我现在看到你,看到这栋房子,我只觉得窒息!”
说完,她转身跑上了楼,将自己锁进了卧室。
沈司寒僵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听着楼上传来的关门声,一拳狠狠砸在餐桌上!碗碟震动的脆响,如同他此刻碎裂的心。
他只是想保护她们。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如同黑夜,将他彻底吞噬。
裂痕,在巨大的痛苦和压力下,悄然滋生。他偏执的爱,成了困住她的枷锁。而她渴望的依靠和理解,在他被恐惧扭曲的心里,变成了不可控的风险。
他们的世界,在风雨飘摇中,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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