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彻底安静下来。
宫人们清理了血迹,撒下了祛味的香灰,却带不走那股萦绕在梁柱间的森然寒气。那面吞噬了残刃的铜镜被留在了原处,无人敢动,仿佛一尊沉默的邪神。
箫惊寒屏退了左右,独自立于镜前。黑罩覆盖了他失去的右眼,却让左眼的视线更加锐利,如同鹰隼,试图剖开镜面那层混沌的黑暗。指尖残留着触碰镜面时的冰冷触感,以及那一闪而逝的寒光带来的悸动。
不是幻觉。
那残刃就在镜中。它并非被吞噬,更像是……被囚禁,或者,成为了某种媒介。
他回想起沈知意临死前的话——“镜吞刃……非终结……是开始……”
开始什么?
还有那婴儿,他的儿子,名唤“验”。他降生时的异象,与这镜,与那刃,与死去的沈知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张衍之口中的“验星”,难道真应在此子身上?
箫惊寒眉头紧锁,帝王心术让他习惯于掌控一切,但眼前之事,却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这不再是简单的宫廷倾轧,而是涉及了更加诡异莫测的力量。
他需要答案。
而答案,或许就在这镜中,在那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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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
皇子“验”被安置在一张特制的、铺着柔软锦缎的摇床里。他依旧沉睡着,呼吸微弱而平稳。程雪屏息凝神,用最轻柔的动作,解开了包裹着他的明黄色襁褓。
她要为他进行一次彻底的检查。不仅仅是因为职责,更因为一种强烈的不安与好奇。
婴孩的身体展露出来,皮肤是那种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苍白,皮下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他的身形比寻常足月婴儿要显得纤细一些。
程雪的目光首先落在那断脐处。伤口己经由她亲手用特制的药粉处理过,此刻并无异样,只是那周围的皮肤,隐隐透着一圈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青黑色纹路,细看之下,竟像是一个微缩的、扭曲的“验”字。
她心中一凛,取出银针,小心翼翼地刺破孩子指尖,取了一滴血。鲜血滴入清水中,并未化开,反而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蠕动,颜色在殷红中透出一丝诡异的金芒。
程雪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她拿出太医署秘藏的“验毒石”,那是一块能对多种奇毒产生反应的黑色玉石。她将沾了血滴的银针靠近验毒石。
没有预想中的变色。验毒石依旧漆黑。
然而,就在她准备收回银针时,那沉睡的婴儿,毫无征兆地,再次睁开了眼睛。
竖瞳!
冰冷,非人,倒映着暖阁内跳跃的烛火,却没有任何温度。
他没有哭,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程雪,那眼神,不像一个婴儿,更像是一个……审视者。
程雪的手僵在半空,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起。
紧接着,更让她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婴儿那小小的、苍白的胸膛上,皮肤之下,竟开始有细微的光点流动。那光点呈青白色,如同夏夜的流萤,沿着某种既定的路径——那路径,赫然与皇极殿铜槽内银片刻画的“经脉图”,与柳如烟腹内那三十六处“胎穴”,一一对应!
光点流动越来越快,最终在他的心口位置汇聚,形成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幻的图案。
那图案,程雪认得。
是那面铜镜的轮廓!
镜形光影在婴儿心口闪烁不定,仿佛在与远处皇极殿内的那面真实铜镜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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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极殿内。
就在婴儿胸口镜形光影形成的瞬间,那面沉寂的铜镜,猛地一震!
镜面那混沌的黑暗如同沸水般翻滚起来,道道青白色的电光在其中窜动、交织。先前吞噬了“剖雪”残刃的位置,寒光再次爆亮,这一次,它没有隐匿,而是如同刻刀一般,在混沌的镜面上,硬生生划出了一行字!
那字迹扭曲,狰狞,仿佛带着无尽的怨气与冰冷的知识:
“骨蚀之毒,源在东南,三日后,显于廷尉狱。”
字迹浮现的刹那,远在暖阁的婴儿,仿佛心有所感,突然发出了啼哭。
这次的哭声,与之前的尖锐不同,带着一种沉闷的、仿佛被扼住喉咙的呜咽,哭声断断续续,却精准地穿透宫墙,隐隐传入箫惊寒的耳中。
箫惊寒霍然抬头,独目死死盯住镜面上那行正在缓缓消散的字迹。
骨蚀之毒?
东南?
廷尉狱?
这不是预言!
这是……线索?还是警告?亦或是……某个阴谋的开端?
这镜,这婴,他们到底在传达什么?
镜面上的字迹最终完全消失,重归混沌。婴儿的啼哭声也渐渐止歇,暖阁方向再无动静传来。
殿内,只剩下箫惊寒粗重的呼吸声。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三日后,廷尉狱?
箫惊寒的目光仿佛要刺穿那重新变得平静的铜镜。
这由镜与婴共同揭示的“骨蚀之毒”,究竟是什么?它会在廷尉狱以何种方式“显现”?
这突如其来的“提示”,是破局的契机,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他必须立刻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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