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狱深埋于地下,终年不见阳光,只有墙壁上间隔燃着的火把,投下跳跃昏黄的光影,将甬道两侧铁栏的阴影拉长、扭曲,如同蛰伏的怪兽。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隐约的血腥气,以及一种绝望的死寂。
李崇面色沉凝,走在前面,沉重的官靴踏在石板上,发出清晰而压抑的回响。秦翩然紧随其后,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快速扫过沿途的牢房。大部分囚犯蜷缩在阴影里,如同沉默的石块,只有少数几道麻木或带着恶意的视线,短暂地落在他们身上。
“近三日,狱中可有异常?”李崇沉声问跟在身后的狱丞。
狱丞连忙躬身:“回大人,并无特别之事。收押的皆是按律待审或己决的囚犯,饮食药物也都照旧例,未曾听闻有谁中毒。”
秦翩然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环境。墙壁、地面、铁栏……她在寻找任何可能残留的毒物痕迹,但目之所及,并无特异。
“带我们去看看最近收押,或是……即将行刑的犯人。”秦翩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甬道里显得格外清冷。若有人要下毒,这两种人最可能成为目标,也最不易引人察觉。
狱丞看了一眼李崇,见其颔首,便引着他们向狱狱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空气越发污浊阴冷。关押在这里的,多是重犯。行刑区附近,更是弥漫着一股洗刷不净的血腥味。
就在经过一间单独囚室时,秦翩然脚步猛地一顿。
她的目光锁定了囚室角落,一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那是个中年男子,衣衫褴褛,一动不动。
“这人怎么回事?”秦翩然问道。
狱卒上前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哦,是编号戊十七,三日前收押的死囚,定了秋后问斩。一首挺安静,估计是认命了。”
秦翩然却走近了几步,隔着铁栏仔细观察。那囚犯的姿势有些怪异,并非寻常的蜷缩,更像是……骨骼无法支撑身体的扭曲。而且,他的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
“打开牢门。”秦翩然语气不容置疑。
狱卒看向李崇,李崇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铁锁哐当一声打开。秦翩然率先走入,蹲下身,戴着她特制的绢布手套,轻轻触碰那囚犯的肩膀。
触手一片冰凉,并且……有种异常的松脆感。
她心中警铃大作,小心地将囚犯的身体扳平。
囚犯双目圆睁,瞳孔己经涣散,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痛苦与惊恐。但这并非致命伤。
秦翩然的目光落在他在破烂衣袖外的手臂上。那手臂干瘦,皮肤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而在手肘、腕关节等处,皮肤竟然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裂纹!
她伸出两根手指,在那裂纹处轻轻一按。
“咔……”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牢房中却清晰可闻的脆响。那处的骨骼,竟如同被虫蛀空的朽木般,应声塌陷下去一小块!
李崇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骤变。周围的狱卒也吓得后退一步。
秦翩然眼神锐利如刀。她迅速检查了囚犯的其他关节,膝盖、脚踝、下颌……情况类似,骨骼脆弱得不可思议,仿佛内在的钙质己被某种东西侵蚀殆尽!
“这不是寻常的死因。”秦翩然站起身,褪下手套,声音冰冷,“他中的毒,恐怕就是陛下所说的‘骨蚀’!”
她看向那囚犯扭曲的面容,以及身上并无明显外伤的迹象,继续道:“此毒并非立刻致命,而是缓慢侵蚀骨骼,过程极其痛苦,最终受害者会因周身骨骼无法支撑而……‘散架’,内脏受压,衰竭而死。外表却看不出太大异常。”
李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如此诡谲狠毒的玩意,竟然出现在他的廷尉狱中!
“查!立刻给本官查清楚!”李崇怒吼道,“他这三日接触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
狱丞和狱卒们早己吓得面无人色,慌忙去调取记录,询问相关人等。
秦翩然却蹲回尸体旁,取出随身的银针、小镊子和油纸。她需要取样,需要更仔细地检验。这毒发作的时间,与镜语预言的三日,如此吻合。这绝非巧合。
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那塌陷的骨裂处,刮取了一些灰白色的粉末状物质,又取了死者指尖的一点血液。
就在她专注于取样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对面黑暗的牢房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静静地、带着一丝嘲弄地看着这边。
她猛地抬头。
那双眼睛瞬间隐没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是错觉?还是……下毒者,或者说,知情者,就在这狱中,正暗中观察着他们?
秦翩然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这廷尉狱,果然是个巨大的陷阱。他们来了,也找到了“骨蚀”的痕迹,但这仅仅是开始。
秦翩然将取样的物品仔细收好,站起身,对李崇低声道:“李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尸体必须立刻移走,严密看管。所有接触过此人,以及负责其饮食的狱卒,都需要隔离审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幽深的甬道,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
“还有,这廷尉狱里……恐怕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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